雅間裏面寂靜得可怕。
蕭崇連着喊了幾聲,魏臨淵都不見應答,惹得李慕歌也是一臉詫異。
“臨淵,你怎麽了?”李慕歌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孰料被人一把拂開。
魏臨淵怫然不悅道:“方才對面跳舞那人,可是你?”
男人的臉色着實難看,語氣竟也帶着質問的意思,李慕歌不明白哪裏惹得他不快了,順着應答:“這兩日齊王的孩子失蹤了,我們順藤摸瓜找到個人,隻是那人怕是和鬼面有關,我們怕他察覺,便用了這一招,在他身上下了藍蝶。”
那是追蹤蝶的一種,隻要在那人的身上摸了藥粉,方圓十裏之内,蝴蝶都能追蹤到那人,李慕歌方才那一條緞帶甩出去,正好将藥粉擦到了姜信的身上。
至于那長命鎖中,也藏着一點兒藥粉,卻并不多,就怕對方起疑。
李慕歌覺得解釋得十分清楚,卻見魏臨淵仍舊是那副模樣的詢問:“黑衣那人是誰?”
“是……小五。”李慕歌如夢初醒一般,哭笑不得的解釋:“那就是小五,不是旁人。”
“小五?”蕭崇插入兩人的話題,“那不是你身邊的侍衛麽?”
李慕歌:“那是我弟弟。”
蕭崇更爲震驚:“若是我沒搞錯的話,那人該比你大吧?”
這就是一句兩句說不清楚的事情了,李慕歌便道:“你隻需要知道他是我弟弟就行了。”
“你弟弟?”魏臨淵捏着茶杯,瞥了蕭崇一眼。
蕭崇一個激靈,識趣的退了出去。
這二人之間的私事,他還是不摻和了。
屋子的被關上,李慕歌語氣也生硬了些:“你那什麽意思,不是早就同你說了?”
“若是以前,我大可信你,可是現在說出來,你自己信麽?”魏臨淵冷冷一笑,眼睛之中都帶着譏諷,“有哪般女子,突兀的認了個比自己還大的弟弟,吃住一起,行爲親昵,拉拉扯扯,你說說,細數整個京城,有何人能如同你一般……不拘一格?”
尾音揚起,好似在反問,李慕歌頓時擰着眉反駁:“我哪裏又同他拉拉扯扯了?小五是你的人出身,難道連他你也信不過。”
“那剛才跳舞的時候,你二人爲何久久拉着手不放?”魏臨淵仰頭閉眼,眉間浮現出一縷疲憊之色,“我說過,若是以前,我信你,可現在,你又如何讓我相信?”
“不過一支舞,都說了爲了下藍蝶。”李慕歌的語氣也帶上了不耐煩。
怎麽解釋都解釋不通,她心底便蓦然生出一股煩躁,甚至是帶了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你不信便罷了,就當做我同他拉拉扯扯,我心悅于他,你我之間,也不過逢場作戲。”
咚!
椅子被驟然起身的魏臨淵一腳踹開,他臉色難看的可怕,像是即将卷起一場狂風,那一刻,李慕歌甚至以爲他要怒罵,要動手。
可對方什麽也沒做,隻是甩袖離開。
門口,蕭崇趴在欄杆上守着,聽到裏面那咚的一聲巨響,心中也是跟着顫了顫,這兩人好好的,怎麽忽然間就起了矛盾?
正疑惑着,
他眼皮子底下就蹿進了一個身影。
穿着一身鵝黃羽衣的少女像是冬日的臘梅,漂亮,幽香,又帶着幾分小俏皮的可愛。
蕭崇頓時腦袋一疼,捂着臉轉身避開,卻已經晚了,少女進來那一刹那就見着了他,頓時眼睛一亮,哒哒哒的就小跑上了二樓。
“蕭大人!”
聲音清脆,猶如出谷黃鹂。
蕭崇頭卻更疼了。
“早就聽聞哥哥說,蕭大人和臨淵哥哥在這裏喝茶,對了,臨淵哥哥呢?”少女探頭探腦的道。
“參見公主。”蕭崇行了個禮,“王爺他……”
面前的門忽而被人推開,又重力合上,少女望過去,驚喜得差點兒撲騰起來:“臨淵哥哥。”
魏臨淵腳步頓了頓,淡淡道:“參見公主!”
旋即他又對蕭崇道:“走吧。”
聲音帶着些沙啞,一聽就知道是在克制着怒意,隻會少女未曾看出來,圍着他哀求:“臨淵哥哥,我才回來,對京城也不熟悉,你帶我去逛逛好不好?”
少女眼中的傾慕毫不掩飾,卻并不令人顯得厭煩,像是一隻兔子,圍着最歡喜的東西打轉,十分的俏皮可愛。
蕭崇站在對方的背後,同魏臨淵眼神交彙,無聲問道:“阿慕呢?”
魏臨淵沒應,臉色之中驟然還壓抑着怒氣,低頭看了眼鵝黃衣裳的少女,淡淡道:“走吧!”
算是應了她剛才的請求。
蕭崇的臉上頓時閃過一抹愕然。
阿慕這可是還在裏面呢,臨淵這是什麽意思,他不是一直對這小公主不理不睬的麽?
可男人根本不會同他解釋,身邊跟着蹦蹦跳跳的少女,乍一看,竟也般配。
蕭崇站在原地,少女在樓下喊道:“蕭大人,你再不走,我們就要走了。”
而這時,蕭崇身後的門也開了。
李慕歌出來的時候,表情淡漠,她目光越過蕭崇,落在少女的身上,問:“那是誰?”
蕭崇爲難得緊,一會兒看看友人,一會兒又盯着李慕歌,不知該不該說。
“你不說,我大抵也是會知道的,隻是不知從哪裏知道。”李慕歌一語戳中了他的心。
蕭崇苦笑解釋:“皇上最小的女兒,汝陽公主,近日才回京,你應該聽過,她身份尊貴,臨淵一時也不能落了她的面子。”
“嗯。”李慕歌仍舊是那一副波瀾不驚的表情,似乎聽信了,又似乎是不以爲意,她不在乎蕭崇那一點兒解釋,隻是心情蓦然憋悶了起來。
不好拒絕?
他魏臨淵手握兵權,皇權之下,誰敢争鋒?權勢到了這個地步,又豈會怕落了一個公主的面子?
李慕歌眼底閃過一抹猩紅之色,一幅幅破碎的畫面在她的腦海之中浮現着,男人和女人的争吵,摔碎的東西,還有瑟瑟發抖,互相依偎的兩個小孩兒,讓她捏緊了拳頭。
而這時,原本停留在她肩頭的蝴蝶,慢慢的撲騰着翅膀,悄悄的飛了出去。
李慕歌驟然回神,追着蝴蝶下了樓,同少女擦肩而過,一眼也未曾留戀。
感情這種事,說起
來,最是不靠譜。
她走得匆忙,像是風一樣,少女诶呀了一聲,盯着她的半張側臉,驚歎道:“這回哪家的小公子,長得這麽俊俏。”
魏臨淵冷聲道:“本王突然想起,今日還有事,便讓蕭大人帶公主逛逛吧,這京中,本王也不甚熟悉。”
他大步流星的離開。
“诶。”汝陽公主頓時傻眼了,跺腳道:“你,你剛剛不是還答應了麽。”
背後的蕭崇挂上了溫和的笑容:“公主若是想要逛京城,不如就讓下官帶您吧。”
汝陽公主嘟着嘴道:“不用了,我下次再來找臨淵哥哥吧。”
蕭崇就知道她打着小算盤,敷衍的笑道:“既然這樣,那下官送公主回宮吧。”
這小公主,得碰了一鼻子的灰才知道,不是什麽人都能和臨淵在一起的。
“好吧。”
而另外一邊,魏臨淵追着李慕歌出去的時候,她已經不見了蹤影。
藍蝶的速度很快,李慕歌不得不使上了輕功,隻是不曾想到的是,藍蝶一路竟然出了城南。
城南富饒,有不少的莊子,李慕歌一直追到了一個莊子上,便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姜信!
姜信戴着鬥笠,入了莊子之中,李慕歌連忙借着草垛掩飾住自己,待他走了進去,才也跟着進去。
莊子裏似乎沒什麽人,一派寂靜,幾個散亂的草垛,青石小路,似乎有幾分隐世的寂靜,李慕歌便悄悄的隐沒了進去。
高大的樹上,一個侏儒正盤腿坐着,在那一道青色身影靠近的瞬間,他手中的長刀頓時擲了出去。
铿锵!
長刀與青石地面擦出一陣火花,那地方卻沒了闖入者的身影。
侏儒大驚,掏出号角正要吹響,一隻像是死人一樣冰涼的手就扣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覺得,是你的聲音快,還是我的手快?”那是一個陰森森的少年人的聲音。
侏儒并不想死,緊張道:“你想要知道什麽?”
“那個孩子在哪裏?”青衣人問。
侏儒的額頭冒出冷汗,他小聲道:“我并不知道,那個孩子……”
“想好了再說!”那隻白皙的手微微收緊,明明是一隻纖細的,柔若無骨的手,卻偏偏給人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侏儒毫不懷疑,隻要對方想,那一隻手完全能夠在瞬間捏碎自己的脖子,他緊張指着前面的房子:“看到那個燕子屋檐了嗎,就是那一座,那孩子就在裏面。”
人在下意識的情況下,會順着對方手指的方向去看。
而也就是這一刹那,侏儒手中的另一把匕首直接往後刺去。
隻是扣住他的那人更快,一手捏住他的手腕一提,一拉,另一隻手直接縮緊,咔擦一聲,他就失了呼吸。
“既然反抗,那就不能留了。”青衣人将他的屍體就這樣挂在了樹上,借着黃果樹在冬季裏依舊長青的茂密枝葉,掩飾住了他的身影。
青衣人蹲在樹上,環顧四周,青絲從兜帽中滑出,赫然露出李慕歌那張精緻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