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的身份,隐隐成謎,李慕歌心中有了猜測,卻不願意去過多探究。
對方每日雷打不動的送藥膏,長澤終于受不住了,仵作行内悄悄的問李慕歌:“師父,您和刀疤大哥的關系是不是特别好啊?”
李慕歌将書翻了一頁:“你想說什麽就直說。”
長澤撓頭道:“這不是……刀疤大哥每日都送藥過來,您要是關系和他不是特别好,這,這該不會是斷袖吧?”
最後幾個字聲音極小,李慕歌要不是全神貫注,就該忽略過去了。
她将書一合,好笑的道:“我和他關系,也算熟識,至于每日送藥的事情,你這般猜測,若是被他知道了,小心他打斷你的腿。”
當然,也可能不是刀疤,而是長貴妃。
長澤縮了縮脖子,輕聲嘀咕:“這無事獻殷勤,我這樣想,也正常得很……再說了,不說我,萬一他是對您存着什麽念頭,打斷的就不是我的腿,而是臨王爺要打斷他的腿了。”
“你小子說什麽呢。”李慕歌一把将手中的書砸過去,咬牙怒瞪着他。
“我看你是越來越皮實了,連你師父的玩笑都敢開。”
“诶,老師,我錯了,我錯了。”長澤慌忙接住那一本厚得和磚頭有的一拼的病例文案,小心翼翼的放在一邊兒,連連對着李慕歌告饒。
李慕歌冷哼一聲,門外便傳來咚咚兩聲。
兩人随着聲音望去。
門口的官差氣喘籲籲的禀報道:“李……李大人,西邊的玉石小巷,出了樁人命案子,死者,死者确認爲自殺,但家屬稱死者是被别人謀害,不準幾位大人離開,如今那邊正僵持着,還,還請大人出面。”
“不承認?”李慕歌動都未曾動一下,“大理寺應該不至于連幾個貧民老百姓都鎮壓不了吧?”
官差被她看得心頭發慌,鬼使神差的就道:“這……那屍體,幾位大人看了之後,都,都覺得像是上吊而死,避免麻煩,才匆匆下了定論。”
官差說着,便緊張不已的去看李慕歌的神色,見她忽而皺緊了眉頭,心中也是直打鼓。
大理寺的大部分都知道,這位李大人做事極爲負責,在案子上面,從不允許下面的人妄下定論,如今那幾位犯了對方的規矩,怕是這位心中不快得很。
李慕歌神情冷凝的起身:“走吧。”
讓她好生看看那些膽敢陽奉陰違的人。
官差滿頭冷汗,手忙腳亂的跟在她的身後。
然而三人才走出仵作行沒有多久,一群人就呼呼啦啦的堵在了大理寺門口。
長老爺滿面不愉:“這就是那孽子當差的地方?去,讓人把那孽子叫出來。”
他身後的下人聽聞後邊上前去問仵作行的門房:“敢問長澤,長仵作可在?”
門房狐疑的看了一眼,見爲首的夫妻一桌富貴,便和善道:“長仵作剛剛出去啦,聽聞玉石小巷那邊兒發生了一樁命案,正同李大人一起去處理呢。”
下人聽後,便匆匆的告知了長老爺。
長老爺揚袖一揮
:“走。”
玉石小巷聞名遐迩于京城的是這裏出産的玉雕,這巷子裏,便藏着不少大師。
如今死的這女子,正是其中一位的夫人。
李慕歌同長澤趕到的時候,那一圈兒都圍着人,各個面色不善,将大理寺的一衆人圍在了裏面。
“讓讓,讓讓。”
官差首當其沖擠開了一條路,李慕歌一到,仵作行的人就紛紛行禮:“參見李大人。”
幾個仵作冷汗涔涔,不敢看她,擺明了心虛得很。
李慕歌冷淡的嗯了一聲,從工具箱裏掏出手套戴上,蹲在了死者的身旁。
一個年輕男子便道:“你就是那位極厲害的仵作?我嫂嫂擺明了死于非命,你們仵作行的人偏偏說她是吊死,我嫂嫂好好的又怎麽會吊死?他們不行,你來,若是你也這樣說,今日我們倒是要個說法了。”
李慕歌并未說話,認真的檢查着死者的面部,唇舌,還有身上。
對方唯一的緻命傷隻在脖子,身上無傷痕,無中毒表現。
李慕歌問:“死亡時間?”
“辰時左右,聽聞這家人說,對方一早還吃了東西,後來又犯了困,回了屋子,緊接着就吊死了。”一旁的仵作連忙道。
若不是到了飯點兒,他們怕是現在也發現不了。
“長澤,開屍,重點查……胃和腦。”李慕歌忽而起身,将手套脫下扔在一邊。
“不行。”方才那年輕男子伸手阻止,“我嫂嫂,我嫂嫂生前清清白白,這死後,又怎能允許你們玷污她。”
李慕歌目光冷冽:“說她死于非命的人是你們,如今這脖子上,卻隻有一道傷痕,不驗屍,又怎麽知道?你若是不願意驗屍,大可以将人帶回去葬了便是,我們也落得輕松。”
這天底下哪有誰不驗屍就能夠憑肉眼看出來是怎麽死的。
男子被堵得啞口無言,眼巴巴的看着長澤去拿了工具,躊躇着不敢阻止。
他終究還是想找到緣由。
長澤松了一口氣,便先從女子的胸腔開始劃開,然而刀子剛剛落下,人群後面就傳來一聲大吼:“長澤!”
熟悉的聲音讓他下意識的一抖,扭頭看去,就看見自己的父親母親帶着一幫子家丁擠了進來。
長老爺滿面怒容:“原來你在這裏,好啊,長澤,你現在當差倒是當得好,卻把你哥哥害得好苦,你把東西放下,同我回去,去同皇上解釋。”
這位長老爺曾經也是在商場上說一不二的大人物,如今老了,更是看不得任何人違逆他。
至于那具屍體,長老爺一看,便是滿目的嫌棄之色。
“爹。”長澤心中一片寒涼,拿着刀子遲遲下不了手。
旁邊故作溫婉的長夫人擦了擦眼淚,哽咽道:“阿澤,你明知道你哥哥是被陷害的,怎的,怎的還要故意制造那些證據,還有咱們長家,我知道你師父開了珠寶樓,和咱們長家打擂台,可好歹,我們也是你的父母,你,你就算是不偏幫我們,怎的,怎的還幫着你師父對付我們?”
長夫人話說得含糊,在場的人不清楚這些恩怨,隻以爲長澤不孝,就連剛才那青年也皺緊了眉頭。
李慕歌拍了拍手,淡淡道:“成了,大理寺辦案,哪裏來的這麽多閑雜人等,還不趕出去,長澤,愣着做什麽,還不趕緊做事。”
長家這些人,什麽都想撈着好處,卻不知道早就将人的心給寒透了。
模樣憨厚的青年唇角忍不住露出一絲苦笑,随後便摒除了所有的雜念,專心檢查屍體。
長夫人用帕子掩飾住扭曲的面容,一雙眼睛怨恨的掃在李慕歌的身上。
“李姑娘,您是長澤的師父,有些話我本是不該說的,隻是如今,你在裏面撺掇着,讓我們家人反目,這對你又有什麽好處?”
珠寶樓那事情,讓長夫人耿耿于懷得很。
李慕歌沒什麽誠意的笑了:“長夫人,家人反目這事兒,我不知道是什麽意思,我隻知道,長家大少爺二少爺聯合起來陷害我這憨傻的徒兒,而他的母親,非但不幫他,似乎還在這傻子碗裏下了藥,企圖毒啞他,他的父親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更是想将他逐出家門,這才寒了人的心,如今證據确鑿,怎麽,長夫人還想反駁聖上?”
她聲音慢吞吞的,将每一個字都咬得很清楚,就是想要讓旁人聽聽。
想給傻徒弟扣一頂不孝的帽子,也得先問問她準不準。
長夫人面色驟變,顯然是沒想到她竟然會一點兒也不在乎的說出來,咬牙道:“李慕歌,你修要胡說。”
那一群家丁拿着棍子惡狠狠的盯着李慕歌。
“放肆。”大理寺官差一聲怒吼,“大理寺辦案,我看你們都是不想活了。”
區區一個犯錯的商戶人家,竟然也敢和大理寺對上。
長老爺心高氣傲,不想低頭,李慕歌也不在乎,擺手湊近了兩人,壓低了聲音:“現在知道來求人了?可惜,晚了,我要是你們呀,就現在回去好好清算清算,自己得罪了哪些人,然後躲着,避着,免得那些人一一找上門來,就晚了。”
長家心黑,得罪的人可不少。
這要是清算起來,那些人,怕是能将他們生吞活剝了。
可憐這兩人還沒有看清楚。
長老爺還橫着一口氣不願意離開,長夫人卻心有戚戚,李慕歌便沖大理寺的官差道:“将人攆出去,膽敢打擾大理寺辦案的,一律抓進去關大牢,以儆效尤。”
官差們自然将長家的那些人轟了出去。
攆走了亂七八糟的人,李慕歌再去看長澤的時候,隻見着他已經将胃部縫合好了,正準備開顱。
下手穩,快,長澤很快就打開了女子的頭顱,鋒利的刀子在中間劃了兩刀,取出一片完整的切面腦花。
原本守着看的人頓時别過了臉,有心理能力承受差的,直接跑到邊兒上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老師,您看看,沒有任何的病變。”長澤将切片擺放好,讓李慕歌檢查。
想當初,他第一次看見李慕歌處理頭顱的時候,和這些人也差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