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家二公子完了。
罪名有兩條,謀害同事,陷害胞弟。
皇上知道後,大爲震怒,貶了長嘯的官,收押進了大牢。
李慕歌是順耳聽了聽,紅袖說這消息的時候,她正坐在長貴妃面前,袅袅茶香漂浮着,遮掩了她的神色。
“娘娘,聽聞今日早朝的時候,皇上發了好大的脾氣,本是要連帶着長家一同貶斥的,後來不知怎的,卻又改成了長二公子一人,這外面的人都傳言,說是皇上寵愛湘妃,不忍動手。”紅袖低垂着雙手,将自己得來的消息一一道來,隻是說到最後那兩句時,眼中不免嘲諷之意。
這湘妃,就是長家的旁系,一心聽長家話的傀儡。
長貴妃捏着杯蓋輕輕的将茶葉撇開,在袅娜的薄霧之中輕啜了一口。
那一刹那,李慕歌似乎聽到一聲輕呵。
隻是聲音太短,又太輕,也讓她分不清究竟是自己幻聽了,還是長貴妃真的發出了這種聲音。
“慕歌覺得這事兒怎麽看?”長貴妃忽而問道。
李慕歌就坐在她對面,兩人中間擺放着一方棋盤,黑子白子交纏,前有路可走,後有路可留,還未到一招定生死的地步。
她夾着黑子,将其輕飄飄的定格在了中間一點。
咔哒一聲輕響,女子淡漠的神情中露出幾分邪魅:“娘娘,不着急,這魚兒才剛剛上鈎。”
皇宮的另一頭。
穿着藍色宮裝的女子正捏着手帕,站在流月宮的大門口四處張望。
藍衣宮娥從四道門小跑進來,匆匆行禮:“參見娘娘,娘娘……”
藍衣女子急切詢問:“皇上呢?不是說今日過來麽?”
宮娥怯聲道:“今日,令妃娘娘心口泛疼,皇上聽聞之後,就,就去了流霜宮。”
“流霜宮?”藍衣女子面容扭曲,恨得咬牙切齒,“又是令妃那個小賤蹄子……那你可有去說皇上本宮不舒服?”
宮娥渾身一顫:“娘娘……皇上,皇上身邊的侍衛一見是奴婢,根本不聽奴婢說話,不由分說的,就,就将奴婢攆走了。”
藍衣女子一愣,眼眶通紅,咬牙道:“他知道,他果真知道……走,我們,去找那人。”
那些個侍衛是認得她身邊的宮女的,此時膽敢攔住,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皇上吩咐。
女子走得很快,一炷香的功夫,她就看到了那金碧輝煌的大門福澤宮!
“去敲門。”
“是。”跟在她身後的宮女連忙上去敲門。
咚咚咚!
大門很快打開一條縫隙,裏面露出個腦袋,狐疑的看着宮女:“你有何事?”
“我家主子,想拜見貴妃娘娘。”宮女輕聲道。
“你家主子又是誰?”裏頭那人追問。
這若是皇上,來的該是身邊的幾個輪值太監,若是宮中妃子,也該遞牌子也是,這也不知道是哪個沒規矩的。
“是湘妃娘娘。”宮娥連忙賠不是,“姑娘莫怪,我家主子心切,忘了遞牌子,還請姑娘通傳一聲吧。”
“那你等會兒。”
吱呀
大門應聲關上。
福澤宮内,長貴妃一臉詫異:“你說湘妃來了?”
“那宮女是這麽說的,隻是沒有牌子,也不敢确認。”通傳小宮女道。
“這宮中也沒人敢随便冒充别人了,行了,讓她進來吧。”長貴妃揮揮手道。
“是。”
待那小宮女走了,李慕歌才詢問:“娘娘可需要我回避?”
“行了,知道你消息靈通,回避什麽,做着同我下棋。”長貴妃睨了她一眼,制止住李慕歌起身的動作。
“那好吧。”本來已經起身的李慕歌又順勢坐了下去,順便放下一子,笑眯眯的道:“娘娘,您輸了。”
這棋局本來還要僵持一會兒的,不過那位湘妃一來,長貴妃可能是手抖,白子落錯,給了她一次機會。
算是撿了個便宜了。
長貴妃估摸着也是這麽想的,将拿起來的白子又扔了回去:“白叫你撿了個便宜,這一局,你可是勝之不武,等會兒再來一局。”
“是。”李慕歌輕笑着收拾棋盤,暗道再來一次她也不怕,長貴妃下棋可不怎麽在行,每一步都要冥思苦想的,她可就輕松多了。
正這樣想着,門口便走進來一個身穿藍色宮裝的女子,那女子一見着長貴妃,便撲通一聲跪下來,哀哀哭泣了起來。
“姐姐,求求您救救哥哥吧,”
女子如花的容顔上布滿了淚痕,卻不顯得邋遢,反而爲那如花的容貌上增添了一分别樣柔弱的美感,若是這裏有個男子,怕死要我見猶憐了。
可惜,在場的都是女的。
李慕歌掃了掃蒲團,一條腿支着,右手撐在小桌上,半眯着眼,一副掃榻看好戲的表情。
長貴妃暗中嗔怪的看了她一眼,面上卻端莊威嚴的坐在那兒,眉頭也不曾皺個半分。
“湘妃,你家中哥哥可是出事了?本宮怎麽不知道?”
湘妃一頓,哽咽道:“家中哥哥自然是無事的,隻是,隻是二堂哥……娘娘,您也是長家的人,那是您的親哥哥啊,二堂哥隻是被人陷害,那一定不是他的所作所爲,求求您了,求求您救救二堂哥吧。”
被人陷害?
李慕歌咀嚼着這句話,嘲諷一笑,這湘妃可真是也說得出來。
長嘯是不是被人陷害,她還能不知道?
長貴妃神情十分冷淡:“若是被人陷害,你大可找皇上便是,我不過一介宮妃,哪裏來的那麽大本事。”
湘妃渾身一顫,聲音哽咽:“姐姐,皇上因爲二堂哥的事情,根本不肯見我,可您不一樣,您隻要說上一句,皇上肯定會聽的,姐姐。”
長貴妃不爲所動:“本宮可沒那麽大的能耐,再說了,長嘯是不是被人陷害,自然會有人去查,不用我多管,行了,紅袖,送湘妃娘娘出去吧。”
“是。”紅袖走到湘妃身邊,以一種不容抵抗的力度将她從地上扶起來,“湘妃娘娘,請吧。”
湘妃無奈之下從地上起身,見着神情淡漠的長貴妃,心中忽而升騰起一股無名之火,唰的一下甩袖指着她怒罵:“長瀾,你可
真是無情無義,長家生你養你,你到過頭來卻見死不救,看着自己的親哥哥去死,你可真是個白眼狼。”
湘妃心有不甘,咬牙道:“難怪你弟弟失蹤你不曾關心,你那未婚夫死了,掉頭就進了宮,真是無情無義,狼心狗肺。”
她極盡不甘心的嘲諷着,将一把把刀子紮在長貴妃的心頭,長貴妃撥弄了一下杯蓋,道:“紅袖,湘妃娘娘瘋了,将她送到寒霜殿去,哦,對了,去告訴皇上,好好的說說,咱們湘妃娘娘是怎麽罵人的。”
“是。”
寒霜殿,俗稱冷宮,裏頭住的,全都是被厭棄了的妃子。
湘妃眼中閃過一抹慌亂,她色厲内荏的怒道:“長瀾,長瀾你不能這麽對我,我是後宮妃子,隻有皇上,隻有皇上能将我打入冷宮。”
她驚慌的退後着,旁邊站着的兩個嬷嬷卻扣着她的手臂,其中一人拿布堵着她的嘴巴,活生生的拖了下去。
福澤宮内瞬間又安靜了下來。
李慕歌咂巴咂巴嘴,眉眼溫和的笑道:“娘娘這般做,就不怕那些嘴碎的人參您一本?”
說打入冷宮就打入冷宮,這長貴妃的權利,比她想象的還要大的。
當然,這手腕也夠狠,或者說,是那湘妃,正好戳到了她的痛腳。
“參吧,這些年來,也不是沒人參過。”長貴妃眼中閃過一抹意興闌珊,她揮揮手道,“行了,别打哈哈了,想要什麽直接說就是,阿澤在你那兒,我也放心。”
李慕歌笑眯了眼睛,正想要些情報,卻見着窗外傳來一聲極爲細小的響動。
她擡眸望去,瞥見個男人的影子。
“誰?”李慕歌呵斥一聲連忙起身,沖着門外追了出去,隻見着那人帶着面具,腳下輕功掠過,殘影浮現,她左右扣着那人的肩膀。
那人往殿内看了一眼,聽到了長貴妃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連忙一掌将李慕歌的手拍開。
可是李慕歌手下迅速轉換,又扣住了他的手臂,兩人都沒有使用武器,況且李慕歌并沒有察覺到這人的殺意,是以動手都是以活捉爲主,沒有下殺手。
你來我往之間,兩人就過了不下三十招。
這越過招,李慕歌就越是狐疑。
這人的武功,怎麽這麽熟悉,好似在哪兒見過一般?
她緊盯着那張面具,伸手想要打開,卻被對方尋到了空隙,連忙退後好幾米。
那人深深的看了長貴妃一眼,然後翻出了福澤宮的宮牆,不見蹤影。
蓦然對上那雙眼睛,長貴妃心中忽然閃過一絲悸動。
她近乎于脫口而出:“星河。”
是他嗎?
腦海之中盤旋的疑惑促使她慌忙的推開了大門,不顧形象的追了出去。
李慕歌眼底露出一絲疑惑,又怕長貴妃出了什麽事,也一同追了出去。
那一道身影的路線……她回想了一下,對着長貴妃道:“這邊,剛才他往這邊去了。”
長貴妃聲音顫抖的道:“追上他,慕歌,追到剛才那人。”
她想知道,那人,究竟是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