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風聲呼嘯。
京城的大門早已經關閉,高聳的城牆讓人望而生畏,夜裏隻有兩三人在值哨,年輕的衛兵百無聊賴的打着瞌睡,偶爾一個激靈看向門外,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響,便又安心的打起了瞌睡。
兩道黑影在夜色之中掠過,沒有驚動任何人。
城外,衣衫褴褛的李興旺夫婦提着個紅燈籠,戰戰兢兢的往山路上走。
“你說這地方這麽偏,那女人能來嗎?”秦淑真探着腦袋往前看,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清楚,連忙收回了腦袋。
大晚上的,可千萬别碰上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了。
“她要是不來,我們就一直在這裏等,多等兩天,她要是還想對付你那好女兒,就一定會來,那百兩被那兩個無賴搶走了,要是再不把這百兩拿回來,老子就虧大了。”李興旺惡狠狠的道。
破爛的衣服四處透風,凍得他牙齒一碰,差點兒把舌頭給咬了。
秦淑真聲音尖銳的埋怨:“還不是都怪你,東西叫你藏好了藏好了,你倒好,放在身上,你說你放在身上做什麽?”
李興旺一跺腳:“這東西不藏身上藏哪裏,你真當這是自己家裏面,到處埋呢。”
兩人都急了眼,這時候也不怕了,氣沖沖的就往山上走。
這座山叫做菩提山,據說原來這地方有個寺廟,裏面有一棵鎮廟的千年菩提樹,不過大家都當那是個傳說,畢竟現在寺廟荒廢了,那菩提樹也連個影子都沒看見。
山上荒涼,沒有人家,隻有個破寺廟,原來住了幾個小乞丐,不過自從出了命案,那些小乞丐也挪了地兒。
兩道影子悄悄的跟在兩人的身後。
秦淑真和李興旺都沒有察覺,兩人還在拌嘴,鬥了一路,終于看見那寺廟的影子了,秦淑真也不惱了,連忙推搡着自家漢子。
“你别說了,快看看,咱們這是不是到地方了?”
李興旺定睛一看:“應該是這裏沒錯了,走,進去。”
破敗的寺廟看起來極爲陰森,風一吹過,還有些詭異的聲音。
兩人又踟蹰了。
李興旺一把将婦人退出去:“你提着燈籠,你走前面。”
秦淑真眼睛一瞪:“憑什麽我拿着燈籠就得走前面,老娘不拿燈籠了,你自個兒拿着吧。”
說着将燈籠往李興旺手中一塞。
反正這燈籠是偷來的,拿着也燙手。
“我是當家做主的,你聽不聽我的。”
“誰聽你的,你閉嘴吧。”
兩人吵了半天也沒個名堂,又怕又不甘心,幹脆合計,在門外喊得了。
李慕歌在暗處盯了兩人半天,見他們一直嘀嘀咕咕的,過了許久才扯着嗓子叫喚。
“诶,那位姑娘,你在不在,我們人來了,你趕緊的出來吧。”
李慕歌見着他們夫婦嚎了幾嗓子都沒人出來,頓覺失望。
這怕是沒人了。
不過下一刻,破廟的門就吱呀一聲打開了。
月光恰巧從雲層裏面出來,将那人的影子拉得狹長。
擡頭去看,那人穿着鬥篷,帶着兜帽,實在看不清模樣。
“你們居然還敢來沖我要錢。”黑袍人不
悅道,那聲音沙啞,依稀能夠聽得出是個女子。
再一看身高,約莫一米六=左右,身形應該偏瘦弱,這樣估算下來,對方是穆蘭亭的可能大概占了百分之五十。
李慕歌躲着繼續分析,外頭她那便宜父親像個無賴一樣訛人:“老子不管,你說的老子都做到了,如今老子還被關了牢房,你要是不把錢給老子,信不信老子将你做的事情都抖落出去。”
他就不信了,兩個人還對付不了一個人。
黑袍人冷笑道:“要錢?可以,那就用你們的命來換吧。”
勁風掠過,她直接一掌将兩人橫掃出去,抽出長劍,幹脆利落的一斬而下,顯然是不打算留活口。
暗處的李慕歌一蹙眉,捏着一枚銅闆直接打了出去。
噔的一聲,長劍一抖,這一斬便偏了。
黑袍人目光如刀直射過來:“誰?”
她直接鎖定了李慕歌的位置。
李慕歌便從樹後走了出來,身邊還跟着小五。
“穆蘭亭?”她随意的報了個名字。
黑袍人下意識的捏緊了長劍。
看來真的是她沒錯了。
李慕歌這般想到,旁邊那對便宜父母就開始喊道:“女兒啊,就是她要對付你,你趕緊把她抓住,你趕緊把她抓住。”
穆蘭亭斜睨一眼,臉色變得無比難看。
“你們是一夥的?”她說得咬牙切齒。
李慕歌微微一笑:“是不是一夥的并不重要,最主要的是,抓到你了。”
穆蘭亭見兩人虎視眈眈,立刻轉身就跑,可惜她武功并不高強,眨眼之間就被李慕歌和小五一前一後的躲着了。
“你以爲今日還跑的了嗎?”李慕歌抽出随身攜帶的長劍,還是那把魏臨淵贈的重劍長歌,卻叫穆蘭亭瞬間變了臉色。
她紅着眼道:“他竟是,連這把劍都贈予了你。”
李慕歌歪腦袋看了看,淺笑着并未接這句話,隻是淡淡道:“想好了?是同我們一起回去,還是我打暈了你再帶你一起回去?”
老皇帝是給了時間限制的,七天時間,若是找不到,她和臨淵都是要奉上項上人頭的。
穆蘭亭知道其中的厲害,陰森道:“别做夢了,若是我沒算錯,今日可是第六天了,李慕歌,明天一過,你不過一個死字,我怎麽可能會回去。”
她不在掩飾自己的惡意,眉宇間都充滿了對李慕歌的恨。
李慕歌蹙眉:“你就不擔心臨淵?”
“他?”穆蘭亭捏緊了劍柄,心緒并不平靜,“他爲你了,處處同我作對,枉我父親對他如親生子,到頭來,都是因爲他,若不是因爲他,我怎麽會嫁入宮中,委身于一個老頭的身下,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愛之深,恨之切,穆蘭亭的想法似乎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大概就是本來隻要一個人死,到最後卻恨不得兩個人都去死。
這女人三觀簡直不正。
李慕歌暗自想到,直接出手,一把扣住她的肩膀,旋即就是一個手刀。
還是直接打暈了帶回去比較簡單。
後面卻忽然傳來一陣勁風,李慕歌察覺到不對勁,就看到小五身影一閃,直接同另一人掌掌
相對。
小五不敵,直接被掀翻了出去,蒼白的嘴角溢出一抹鮮血。
李慕歌回頭一看,眼都紅了,頓時也顧不上穆蘭亭,拔出重劍橫砍過去,那人似乎沒有想到她反應這般猛烈,措不及防之下傷了手臂,閃身至穆蘭亭身邊,直接将她奪過。
李慕歌這才看清楚那人的打扮。
鬼面,黑衣,身材清瘦,扣住穆蘭亭的那隻手修長蒼白,帶着一種病态。
從這隻手來看,這個人絕對不超過三十歲。
李慕歌擔憂小五,看了一眼後連忙退了幾步,“沒事吧?”
小五擦去嘴角鮮血:“我沒事,姑娘小心,這人武功不弱。”
他的武功在暗衛中也是數一數二的,可是對上這人,僅僅一個照面的功夫,就輸了。
小五有感覺,就是他們兩人加起來,也不是這個鬼面人的對手。
穆蘭亭從驚魂中回神,詫異道:“怎麽是你?”
鬼面人深深的看了李慕歌一眼,沒有動手,而是直接帶着穆蘭亭離開。
李慕歌想追,卻被小五攔住:“姑娘,我們不是那人的對手。”
李慕歌這才頓住了腳步,語氣森然:“穆蘭亭竟然和鬼面人認識。”
她兩條眉毛打了個結,目光觸及小五,心緒就止不住的翻湧,剛才那人,該死!
“先回去吧。”她摁着太陽穴,才冷靜下來。
彼時李興旺和秦淑真直接撲了過來。
“慕歌,慕歌你救救我們吧,這人會殺了我們的。”
李慕歌冷淡道:“你們早日離開,她不會費心費力的來找你們。”
穆蘭亭現在應該是自顧不暇的時候了。
李興旺卻另有想法,眼珠子一轉,尖銳道:“你是不是故意利用我們來找她的,我就說你怎麽這麽好心,好哇,原來你是故意讓我們來送死啊。”
秦淑真的大腿被掐了一把,她頓時哀嚎一聲,心領神會的跟着大嚎:“我怎麽生了這麽個白眼狼的女兒啊,我的命好苦啊。”
寺廟外面一片嗚嗚聲。
李興旺一跺腳:“我不管,你得負責,反正我們早死晚死都得死,你把我們剩下的錢補上,就當做我們給你引路的費用了,你要是不給,我們,我們就不走了。”
小五聽見這話差點兒沒氣死。
這兩人怎麽這麽不要臉?
反倒是李慕歌很淡定。
這夫妻二人的不要臉她早就見識過了。
李慕歌冷笑一聲,抽出長劍在地上劃過,喑啞道:“你們不走就拉倒,到時候穆蘭亭找到你們,倒黴的是你們,不過,你們要是敢到處亂說,我就找人收拾你們。”
秦淑真一瞪眼:“你,你怎麽就這麽狠心,我們可是你的父母啊。”
李慕歌:“不敢當,您愛做誰的父母就做誰的父母去,可千萬别做我的,斷決書還在那兒擺着呢,要不要再去看看?”
人跑了,李慕歌心情糟糕極了,就拿着劍恐吓他們:“我可告訴你們了,你們若是不識趣兒,我就拿着錢找人揍你們,見一次,揍一次。”
這對夫婦實在貪得無厭,讓人厭惡。
兩人目光閃了閃,不敢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