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誰?
哀泣聲痛徹心扉,李慕歌都不知所措。
該怎麽回答?
李慕歌覺得自己的喉嚨裏就像是堵着一塊大石頭,什麽都說不出來。
“你,你說呀!”秦家大嫂焦急的搖晃着她的手臂。
“夫,夫人……”李慕歌拖住她,免得她摔倒,回頭去看秦家擡棺的幾人。
秦三強忍着悲哀,聲音喑啞得道:“嫂嫂,還請嫂嫂,讓我們,把大哥帶進去吧。”
秦家大嫂一個踉跄,蒼白着臉,身體就軟了下去。
李慕歌慌忙接住,不忍地安慰:“秦夫人,節哀!”
她扶着對方避開靈柩,懷中的女人忽然之間就嚎啕大哭,追着靈柩而去。
“李姑娘,你可要再檢查一遍我大哥的屍體?”将靈柩放進大堂之後,秦南星便掉過頭去詢問李慕歌。
李慕歌:“我剛才已經讓小五回去拿屍檢的東西了,隻是秦夫人那裏……”
眼看着對方對棺材裏人的感情,恐怕不一定會讓她進行屍體解剖。
這種死去已久的人,身體已經,不像是那些鮮活的屍體,若是想要徹查,恐怕還要分解一部分。
她來到古代這麽久,還從來沒有做過這件事情,因爲知道古代人接受不了,所以一直都在有意的規避。
“大嫂,相信她也不願意大哥就這麽白白的……”秦南星捏緊了手。
李慕歌低聲道:“不如,你先把狀況同我說一說吧,我們,先理清楚思緒。”
秦家上下都彌漫着一股哀傷,男兒有淚不輕彈,這些鐵骨铮铮的男子漢們,卻仍舊紅了眼,哽咽到不敢說話。
秦南星已經算好的,隻是他的臉色看起來格外的蒼白,仿佛下一刻就會暈倒。
穆長鴛推來個輪椅到他身後,“坐下說吧。”
秦南星順勢坐上:“多謝,李姑娘也坐吧。”
幾人出了大堂,入了院子裏坐着。
李慕歌便聽起他說了秦家的事情。
秦家這一代的嫡系六人,大哥經商,二哥從軍,位高權重,在京中都是能夠呼風喚雨的大人物,樹敵自然不少,前段時間,西域那邊有一方生意要處理,需要秦家大哥親自前去。
本是說好的,半月前就該回來了。
然而商隊卻遲遲不歸!
“你是說,一個人都沒有回來?”李慕歌拿出随身攜帶的硬筆和小本子開始記錄。
“一個人都沒有回來。”秦南星捏緊了輪椅的把手,“半月前,我們飼養的鴿子飛回,說是行程不過兩天,可那之後,便再也沒有了消息。”
“本以爲是什麽事情耽擱了,可大家的心裏都很不安。”秦南星阖上了眼睛,嘴裏盡是苦澀,“誰料到,那小乞丐偷了我的東西,我便,察覺到了蹊跷。”
李慕歌一手撐着額頭,一手寫寫畫畫:“鴿子回來的準确時間是什麽時候?”
“大概……傍晚,十七日前。”
“十七日?”李慕歌扣了扣石桌,“信中有沒有什麽異常的?”
秦南星搖頭。
“兩日的時間,他們應該已經到了恒城了吧?”李慕歌将自己的簡易地圖推給了他看,“你看這裏,恒城中間,有一座山脈隔絕,是兩城的分界線,小乞丐他們發現的時間,那一晚上下着大雨,這麽大的雨,應該十五日的那個晚上。”
從十七日,到十五日,兩天的時間裏面,發生了什麽?
“無一人生還,徹底追殺,沒有一個活口,不像是土匪的行徑,倒像是……”
“早已經設好的陷阱。”秦南星接過她的話。
“是誰?”
“大嫂?”秦南星一驚,下意識的想要起身,卻被穆長鴛摁着起不來,他十分無奈, “久沉兄……”
久沉,是穆長鴛的字。
穆長鴛問道:“你還站得起來?”
秦南星沉默了一陣子,還是無奈地妥協了。
“暫時還沒找到。”李慕歌将自己分析的遞給婦人,“如此蓄意的設計,秦家應該能夠找到蛛絲馬迹吧,我,還有一件事,若我解剖秦先生的屍體,不知道秦夫人,能否應允?”
秦家大嫂低頭看着那上面的分析,手指忍不住攥緊,咬着牙道:“這件事,多虧李姑娘了。”
算是應允了。
恰巧又碰上小五将工具送來,李慕歌還未說話,秦家大嫂就直接道:“李姑娘不若就趁着現在吧。”
“好。”
李慕歌屍體解剖得很迅速,秦家的一衆人都紅着眼眶盯着她。
她飛快的判斷着屍體的死亡原因,身體中的線索。
“刀傷21處,九處緻命,有沉澱毒物,初步推測爲麻醉一類……”李慕歌一邊扯下手套,一邊收拾東西,“算我多一句嘴,你們那隊伍裏面,很可能出了叛徒。”
“這怎麽說?”秦南星皺眉問道。
“這用的毒,他們走商的,應該很謹慎,可這毒,中得實在蹊跷。”李慕歌眯了眯眼睛,腦海裏面像是在情景回放一樣。
一個心腹第了碗毒藥給男人,然後轉身的那一瞬,就提起大刀砍向了男人,因爲他是心腹,男人對他不設防,一碗毒藥輕輕松松的入了肚,可是又因爲會武功,對攻擊敏感,他幾乎瞬間就避開了,卻還是不慎受了傷。
“那個人,用刀,能夠砍出這種深可入骨的刀,一定擁有巨大的力量,但是卻不夠靈活,才讓他……就是你們大哥,逃走了,可是他卻一直窮追不舍,每一刀出手,必然見血!”
李慕歌雖然說着,卻沒放過秦家人的臉色,這些人似乎已經不僅僅是單純的悲痛,還有憎恨,後退,種種情緒,交雜在一起。
或許,他們知道兇手是誰?
李慕歌心中揣度着,卻見着他們都沒有說出來,便将疑惑藏在了心裏,隻是一道分析了幾句,然後便離開了秦府。
她在這裏始終待着不方便。
“姑娘是想幫秦家?”小五幾番欲言又止之後,忽而問道。
李慕歌:“有什麽問題嗎?”
小五先是搖搖頭,而後又點頭:“秦家看似不顯,在京中卻是一條卧龍,這番秦家大爺死了,其中内幕,恐怕不
簡單,仵作行這麽多人,姑娘用不着以身犯險。”
李慕歌眯着眼往前走,秦家大嫂悲戚的面容還在她的腦海裏面回蕩。
過了許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小五在說什麽,幽幽問道:“你覺得,我還差那麽一個兩個仇家嗎?”
“可是姑娘……”
“小五,我是仵作行的人。”李慕歌雙手揣在衣袖裏,神情萎靡,“就算是秦家不來找我,也會找上仵作行,最後兜來轉去的,還是要落到我的身上,倒不如,這個時候賣他們一個人情。”
秦家六位嫡系,總不可能因爲死了一個,家就散了,他們隻會直接将暗處的敵人揪出來,報仇雪恨。
“過幾日就是賞花宴了,我不定能夠出面,他們家的事情,他們家自己人心中最是清楚,且看到時候他們怎麽選擇吧。”
李慕歌有預感,那個殺死秦家大郎的人,秦家的人應該都認識,指不定,就是那個叛徒。
“姑娘還是要去賞花宴?”小五穿着一身勁裝,如今摘下了面具,皮膚是常年不見光的白皙,眯着一雙大眼睛嘀嘀咕咕的抱怨,“皇後明顯不懷好意,姑娘怎麽就答應了,有王爺在,姑娘大可以拒絕了。”
“第一次不成,總會有第二次,第三次,隻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李慕歌哂笑,“這就算是鴻門宴,我也得去。”
不去也得去。
她優哉遊哉的溜達了回去,憂心忡忡,結果門口就撞上了魏臨淵。
“王爺!”小五恭敬的喊了一聲,退後兩步,将空間退給了兩人。
李慕歌還有些别扭,隻是這站在門口更别扭,她推開門,道:“有什麽事,先進來再說吧。”
一進門,南若就迎了上來。
“姑娘回來了?”
那張漂亮的臉蛋上笑靥如花,瞥見魏臨淵的時候,臉頰飛上兩朵紅暈,“參,參見王爺。”
魏臨淵并未應答,反而是直切主題:“你去賞花宴做什麽?”
“皇後邀約,不得不去。”李慕歌倒了杯涼茶給他,示意他消消火。
“你若是不願意,我替你回絕了便是。”魏臨淵道。
兩人就坐在石凳子上,院子也不大,沒幾個人,是以李慕歌便不避諱道:“你心中清楚,就算是我這次不去,還有下次,下下次。總有一次和她迎面撞上,她是皇後,要召見我,還不是輕而易舉?”
院子内靜悄悄的,窗邊的夕陽很紅,灑下的金光都染上了紅色,鍍在女孩兒的身上,像是爲她披了一層薄紗,美豔得仿佛堕入凡塵的妖精。
“不過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有什麽好怕的。”李慕歌低聲道,像是說給他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非去不可?”魏臨淵皺眉。
他知道穆蘭亭的性子,驕縱任性,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更是擔心女孩兒會因此吃虧。
李慕歌卻不怕,隻是淡然糾正:“不是我非去不可,是她非要我去。”
魏臨淵:“那你将孔月帶着吧,她以前是你的婢女,有她跟着,我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