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蛇形長鞭抽在青年的背上,瞬間衣衫炸裂,血淋淋的皮肉翻卷,留下一道深刻的,從右肩到一直貫穿到左邊腰際。
李慕歌被這一幕刺痛了眼睛,她呼吸一滞,一想到自己猜測的那種可能,心髒就像是被針紮了一樣,泛起了密密麻麻的刺痛,她連忙喝止住了孔月的下一鞭子。
“住手!”短刀脫手而出,直接從孔月的側臉劃過,噔的一聲,紮在了柱子上,李慕歌眼睛通紅,“你再敢動試試。”
她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失态。
然而孔月冷漠的神情好似一塊月下帶霜的寒鐵,無情而冷冽:“擅闖刑堂者,本該罰十鞭,念在姑娘不是暗衛,還是拿着東西趕緊出去的好。”
孔月抽出釘在柱子上的短刀扔了回去。
李慕歌反手接住,鳳眼之中掠過一道殺意:“今日這人,我是保定了。”
她堅定的站在青年的身前。
“姑娘。”身後的人輕輕的喚了她一聲,眼中充滿的是她看不見的迷茫,臉上也露出一抹苦澀的笑意,“本就是屬下犯了規矩,還請姑娘不要爲我出頭了。”
“你犯了什麽規矩?”李慕歌蹙眉低怒道,“就因爲救了我,所以犯了規矩,可王爺也說過,你們的存在,就是爲了保護我的安全,如今說來,違背規矩的不是你,而是她孔月。”
李慕歌的眼中閃過一抹濃濃的失望。
那是對孔月的。
她曾以爲,這個有着圓圓小臉的姑娘,縱然是魏臨淵派來監視自己的人,可這麽久了,是塊石頭也該捂化了。
可是沒有。
對方隻是一具沒有感情的機器,一切都以計算好了的利益爲先。
“這一次,就算是小五沒有動手,你應該也不會一直觀望吧?”李慕歌反問孔月,口氣咄咄逼人,“這般操作,隻是爲了除掉千銜,可是魏臨淵給你的任務是保護我,你不會任由的看着我死去,孔月,你今天大可以試試,若是你能殺了我,就去鞭策他,若是你不能,那就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
刑堂之中空蕩蕩的,隻站着幾個蒙面的暗衛,铿锵有力的聲音在裏面一遍一遍的回蕩,沖撞着所有人的腦袋。
孔月不明白。
小五更不明白。
爲什麽面前的這位姑娘會這麽護着自己?
“破壞了刑堂的規矩,就該受罰。”孔月仍舊冷硬的堅持着自己的底線。
“那你大可以試試。”李慕歌握緊了手中的長刀短刀。
禦風劍法她已經練到了第五層,再配合上出其不意的攻擊,和飄渺不定的身法,就算是一般的一流高手,對上她都有可能栽跟頭。
孔月搖搖頭,圓圓的小臉上沒什麽表情:“我不跟你打。”
她學的是殺人的功夫,一劍封喉,出劍必染血,李慕歌不可能是她的對手。
兩人僵持對峙,不肯退讓半分,外面的太陽大得刺眼,升到正空的陽光灑下,圈出一圈圈的光暈,蔓延進了屋子裏。
孔月煩躁的擰着眉頭。
主子下的死命令,是讓她保護李慕歌,她不能對李慕歌
出手,然而刑堂的規矩……
這樣拖下去也不是辦法。
有生以來的第一次,孔月退讓了,她隐晦的看了一眼小五,冷聲道:“既然姑娘執意要将人帶走,那便待王爺回來之後,同王爺解釋吧。”
說罷,她直接将鞭子扔回了架子上,大步地想着門外走去。
刑堂裏面就隻剩下了兩個人。
小五覺得鼻子有些酸澀,他跪在地上,仰頭看着那高高在上的女人,對方卻一個伸手,就将他提了起來。
“回去上藥。”随後就率先走了出去。
小五乖乖的跟在她的身後,幾番欲言又止,終于是忍不住問道:“姑娘爲何要,對我這般好?”
青年看見面前之人的背影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又放松下來。
“我以前有個弟弟。”李慕歌呼出一口氣,鳳眸中隐隐帶着淚花,“你和他很像。”
阿辰當初是爲了保護她,才被那個變态殺人犯給殺死,可惜她仍舊沒有逃出來,她想知道,面前這個青年是不是對方,所以猶豫着試探着說:“他的手肘上方三寸,有一顆紅痣。”
小五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此時見她這麽一說,頓時輕聲道:“真巧,不過我是一顆黑痣,上面還有一塊胎記。”
小五知道,自己不可能是姑娘的弟弟,畢竟姑娘如今隻有十六歲,而自己都已經二十了,更何況,他是從小就被抱來養的,而姑娘的弟弟已經死了。
然而他卻沒有察覺,李慕歌在聽到他的叙說的那一刻,眼中的淚珠頓時結成了串,滾落而出。
心情激動澎湃,幾乎讓她喘不過氣,無法思考,幸好小五是跟在她的身後,才沒看到她如此失态的一幕。
過了好一會兒,李慕歌才擦幹眼淚,克制住酸澀發緊的喉嚨,道:“我也知道,隻不過,一看見你,就想起了他似的,行了,你跟我一起回去拿傷藥。”
爲了避免對方看出她的異樣,李慕歌連忙提快了腳步。
她太高興了。
阿辰的那顆痣,本該是紅色的,可是原本因爲那一塊胎記,越長越大,覆蓋在了紅痣上,就掩蓋了原本的顔色,看起來像是黑痣。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李慕歌深吸了一口氣,臉上是克制不住的笑意,還有酸澀。
小五身上的那一鞭子雖沒有傷及要害,卻也十分嚴重,李慕歌心中對孔月充滿了怨怼,将所有的傷藥都找了出來,一股腦塞給了小五。
小五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姑娘,我要不了,這麽多……”
李慕歌眉頭一擰:“你是暗衛,就算現在用不了,也叫有備無患,你是王爺派來保護我的,在王爺沒有回來之前,你現在仍舊是我這邊的人,我給你,你就收着。”
那邊的房子已經買下了,她也該離開王府了。
收拾收拾包袱準備走人,誰曾想,孔月和管家直接攔在了她出府的必經之路,那條回廊之中。
管家摸着胡子,看她一邊拿着包袱,一邊提着箱子,頓時氣得吹胡子瞪眼,“姑娘這是要去哪裏,孔月這丫頭不聽話,我已經教訓過了,姑娘千萬莫要同
她置氣,咱們有什麽,等王爺回來了再說可好。”
說罷還狠狠的瞪了一眼孔月,怒斥:“還不快給姑娘賠罪。”
孔月雖然沒有感情,卻也知道李慕歌如今是同她離了心,而王爺又十分看重對方的潛力,所以她絕對不能夠放對方就這樣離開王府。
前思後想,孔月幹脆單膝跪下,淡漠的神情變爲愧疚,一如當初還是丫鬟的她那般:“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姑娘若是生氣,責罰我便好了,還請姑娘留下。”
老管家也連忙道:“我的姑娘诶,您可就留下來吧。”
孔月的切換表情的速度太快,快到李慕歌幾乎來不及反應。
可正是因爲這樣,她才更是覺得後背生涼。
這種人,隻是一個機器,被設定好了程序,那就是保護自己的主人,其次就是把利益最大化,若是有一天,她真的同魏臨淵鬧翻,對方肯定是第一個對她兵刃相向的。
李慕歌不信她,也不敢信她。
她斂眸,不帶絲毫情緒的道:“我隻是出去住一段時間,等老師回來再說吧。”
回廊并不大,兩人堵住了去路,李慕歌隻好再道:“管家爺爺,您是知道我的脾性的,還煩請管家爺爺讓個路。”
“我倒是不知道,我兒在府中養了怎麽一個有脾性的人了。”
一道聲音驟然響起,管家和孔月連忙側身看去,一個穿着樸素暗藍色襦裙的婦人正款款而來,對方的身旁還跟着昨日那個鼻孔朝天的阿紫姑娘。
婦人一手持着佛珠,一手平放于腹前,遠遠看去,便是貴氣逼人,還有幾分寶相莊嚴。
而走近一看,婦人生得端莊大氣,輪廓分明,在她的身上,竟是能夠看到魏臨淵的幾分影子。
李慕歌第一眼就猜到了這人是誰臨王府的老夫人,魏臨淵的親生母親。
“拜見夫人。”
管家,孔月紛紛行禮。
老夫人冷淡的嗯了一聲,下巴揚起,蔑視的看了一眼李慕歌,“你就是我兒帶回來的女子?聽紫兒那丫頭說,你無名無分,就霸占了側妃的院子?”
這話一出,李慕歌都詫異了。
從孔月的口中不難聽出,這位老夫人并不怎麽待見自己的兒子,三年了,從未從寺廟裏面出來,就連兒子大戰告捷,凱旋而歸,也不聞不問,結果竟然就爲了自己這一個院子的事情,對方就下山了?
李慕歌暗道,自己這本事還真夠大的,又行了一個晚輩禮,“參見夫人,院子是旁人安排的,我并不知情,若是夫人不允,正好,我準備現在就離開。”
她特地将包袱呈現在對方的眼前。
本以爲這樣,對方就該滿意,誰料到,對方卻如同施舍一般的道:“讓你離開,王爺回來之後,又該同老身鬧了,管家,你給她換個院子便是,勉得旁人傳些風言風語,說我王府苛待侍妾。”
管家皺了皺眉,拱手道:“老夫人,李姑娘并非侍妾。”
王爺那心思,他還是能夠看出來的,這分明就是把李姑娘放在了心上。
指不定,這就是以後的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