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驟起,卷起一層曾的落葉滾滾而來,衣袍烈烈作響,被寬大袖袍遮住的手緊緊地攥緊。
千銜心中百味交雜,憎惡,不甘,卻又無能爲力。
低垂的雙眼漸漸染上血色,宛如深淵地獄之中爬出來的惡鬼,連空氣都染上了血腥味,有什麽東西即将破土而出。
李慕歌苦戰四人,沒有看到被威脅的她,正在她苦苦支撐,内力逐漸耗盡之際,一聲破空聲響,利箭直接從她的臉頰旁邊擦過,穿透了一個白袍人的心髒,鮮血染紅了白袍。
這變故太快,讓人太措不及防,就連李慕歌都露出幾分錯愕。
幾道身影落在了四周,幾人皆帶着面具,但是李慕歌還是能夠認出來,小五,孔月,剩下兩個她素未謀面。
阿克穆心裏升出一股強烈的危機感,他拿着彎刀就要向着千銜砍去,陡然間一柄短刀直接飛射過來,他閃身避開,而千銜就直接趁着這個空檔遠離了兩人。
李慕歌在扔出短刀的那一刹那,翻身踢開了一個白袍人,蹭蹭蹭的往後退去。
兩人背抵着背。
阿克穆不甘心的看了千銜一眼,直接沖着領頭的孔月喊:“幾位,這是我們的私事,還請幾位給我們一個薄面。”
孔月的那一雙眸子很冷,她來回在千銜和李慕歌的身上打量了許久,才問:“你們是來找他的?”
小丫頭手指的方向正是千銜。
阿克穆瞬間就明白了,他們保護的人不是千銜,而是李慕歌,于是不假思索的就下了決定,“這位是我們的夫人,得罪了這位公子……是我等冒犯了,還請這位公子見諒。”
千銜嘲諷的勾唇,輕聲道:“看來你這丫鬟,是準備放棄我了。”
那丫頭眼中的敵意太明顯,對于敵人,暗衛就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除掉。
“對了,你可得和你那丫鬟學着點兒,該走的時候就要走,在這個世上,像你這樣的好人是活不長久的。”千銜似感歎的說道。
李慕歌輕飄飄的哼了一聲。
“公子,您過來吧。”孔月喚了一聲。
在兩人交流的時候,小丫頭已經很快的做出了抉擇,千銜的身份不明,又在王府住了這麽久,行爲又可疑,還有仇家,這種人,除掉,是最好的選擇。
所有的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李慕歌的身上。
阿克穆眼神閃爍,有些不甘,不過兩廂比較之下,他識相的選擇了沉默。
這麽多雙眼睛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李慕歌卻像是入定的老僧,紋絲未動。
孔月皺了皺眉:“公子!”
千銜用手肘捅了捅李慕歌:“喂,讓你過去呢。”
李慕歌不耐煩的啧了一聲:“你真煩人,要打就快點兒打,等會兒把官府的人引來了,就等着蹲大牢去吧。”
明明語氣這麽嫌棄,千銜那顆冷冰冰的心卻像是被丢進了溫水裏,暖洋洋的,她面無表情的臉上笑容逐漸擴大,最後笑容在臉上都變得扭曲。
“你這個人,都跟你說了,好人都死得早啊。”
話音剛落,李慕歌就直接一聲低呵:“還不趕緊動手。”
阿克穆雖然沒有聽到兩人的說話,卻直覺的感覺到了不好,彎刀拿在手中,蓄勢待發,然而李慕歌的速度比他更快,她就像是一支離弦之箭,直接同他擦肩而過,一手扣住他的肩膀,一隻腳踹在他的腿彎,反手一剪,就直接奪過了他手中的彎刀,将他狠狠的摁在了地上。
“我看你們誰敢再動。”李慕歌怒喝一聲,彎刀扣在了對方的脖子上,臉上冷漠如雪,“否則我就宰了他。”
白袍人捏着彎刀,躊躇不前。
阿克穆粗犷的臉上掠過一抹狠辣,他跪伏在地上,幾道殺意從他的身上浮出,“小子,你可知道和我們作對是什麽下場?”
“與其說這個,你倒不如想想,現在該怎麽從我的手中逃出去。”李慕歌聲音低沉,神情淡漠,彎刀穩穩當當的貼着他的脖子,絲毫不對他口中的威脅動搖。
不遠處,小五手持長劍,低聲詢問面前比自己小的女孩兒:“月兒姑娘,我們是不是該動手了?”
孔月神情冷漠得驚人:“這是她自己的選擇,你們都不要輕舉妄動。”
王爺給她的任務是保護姑娘,可是現在出現了另外一個危險分子,若是有機會,她一定會趁着這個機會除掉對方。
孔月是他們的領頭上司,而暗衛守則的第一條,就是服從,小五默默退卻。
而就在這時,不隻是誰吹了一聲尖銳而悠長的口哨,一直盤旋在天空的蒼鷹立刻鎖定了李慕歌,對着她俯沖下來。
蒼鷹的啄銳利到堪比刀刃,如此俯沖下來,李慕歌必定受傷。
李慕歌直接将手中的彎刀紮了過去,噗嗤一聲,彎刀砍進了蒼鷹的背上,那隻巨大的鳥兒痛苦的長鳴一聲,灑下熱血,無力的墜落,砸在地上,肉末橫飛,鮮血遍地。
“小心!”千銜驚呼一聲,縱身一躍,徒手抓住一把短刀,刀鋒劃破她的手掌,鮮血跟着刀尖滴落,連成了一串串的血珍珠。
阿克穆趁着這個空檔逃脫了李慕歌的制服,卻被她砍掉了一隻胳膊。
頓時血如泉湧。
“啊,啊”阿克穆痛苦的捂着胳膊,目光中帶着濃烈的仇恨,“我要殺了你,給我上!”
一聲令下,剩下的白袍人再不留有餘地,像是一條條瘋狗,用最兇,最惡,最狠的方式去捕殺獵物。
李慕歌的臉上,身上,甚至是刀上都染了血,像是地獄裏面爬出來的厲鬼, 面對這兇狠的捕殺,她逼進了所有的潛力,一腳将其中一人踹飛出去十來米遠,然後縱身一個反轉砍在一人的身上。
千銜也跟着加入了戰場。
站在高處的小五捏緊了長劍,忽而看了孔月一眼,然後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義無反顧的跳了下去,加入了戰場。
局勢漸漸被李慕歌占據上風,阿克穆用布堵住傷口止血,幾乎快疼暈過去,仇恨支撐着他看了下去,然而眼見着局勢越來越不妙,他連忙高聲怒喊:“走,快走。”
白袍人連忙迅速退去,帶着一具屍體,身受重傷,狼狽不堪的離開。
千銜近乎殺紅了眼,作勢要跟上去,李慕歌一把抓住她的衣領往後一揪,厲呵:“追什麽追,你
不要命了?”
女子這才慢慢清醒,血紅色的眸子才漸漸的隐去。
李慕歌一抹一把臉上的鮮血,道:“先回去收拾收拾。”
剛才指不定有人經過這裏,然後跑去報官了,京城中在治安方面管理比較嚴格,這種鬥毆若是被逮到了,鐵定得關大牢。
她丢不起那個人。
縱身一躍,她直接運起内力,施展出輕功,往王府回去了。
小五走到孔月的跟前,垂頭:“統領。”
孔月聲音冷到了極點:“回去領罰。”
“是。”
暗衛之中有暗衛的規矩,這一屆的暗衛統領孔月,少有人知道她隻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因爲她聞名于他人耳的,是她的鐵血手段,誰都不能夠破壞規矩,違者,罰。
在旁人的眼中,她不近人情得像是一個冷血的機器。
小五因爲擅自行動,由她親自帶着人去刑堂領罰。
所以李慕歌回去的時候,沒有看到孔月,也沒有看到小五,跟在她身後的,是另一個和小五搭班的暗衛。
她心頭隐隐覺得有些不對勁,一邊擦拭着臉上的血迹,一邊問那人:“孔月呢?”
“去刑堂了。”那人恭敬的回答。
“刑堂?”李慕歌将帕子扔進水中,“她犯錯了?”
暗衛遲疑了一會兒道:“小五擅自行動,統領親自帶他去刑堂領罰。”
李慕歌眼神一暗,強忍着怒氣問:“刑堂在哪兒?”
“姑娘,您不能去刑堂。”那人道。
李慕歌唰的抽出長劍架在他的脖子上,雙眸之中燃燒着熊熊怒火:“我再問一次,刑堂在哪?”
憤怒幾乎燃燒掉她的理智,李慕歌拿着劍的手都在顫抖,她冷聲道:“你可以不告訴我,我也不會殺了你,但是我不保證,我不會殺了孔月。”
她知道孔月的身份地位不凡,可是對方的所作所爲,已經踩到了她的底線。
從前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到現在隻剩下了忍無可忍。
暗衛想說她殺不了孔月,可是又想到她和王爺的關系,最後還是說出了刑堂的位置。
轉眼之間,李慕歌就走出了院子。
刑堂之中的刑具很少,就隻有一根鞭子和一根棍子。
兩種懲罰的工具都是特制,單說那鞭子,看似柔軟,其實上面布滿了倒刺,呈現出一種棱形,一鞭子下去,輕則皮肉翻卷,重則深可見骨。
再說那棍子,嬰兒的手臂粗,重鐵打造,是同等大小棍子重量的五倍,一棍子下去,皮肉傷是小,若是下手狠的,骨頭都能打碎。
大廳裏面空曠到隻有放刑具的兩個支架,和兩張凳子,青年跪在中央,脊背挺直,好似一棵挺拔的輕松。
孔月手中拿着鞭子。
這是小五自己的選擇。
“五号,你違背了暗衛守則第一條,服從,第三條,不可擅自行動,念在你是初次,十鞭子,你可認錯?”
小五淡淡的嗯了一聲,心中卻并沒有多少後悔的情緒。
孔月也不在乎他心中所想,手一揚起,鞭子就要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