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夏日,窗外的知了都在聲嘶力竭的叫喊着,正好沐休日那一天,外面就像是火爐子在燒一樣,李慕歌用了午飯,便早早的躲進了屋子裏,翻看着醫術。
“吱呀”
開門的聲音被無限拉長。
李慕歌昏昏欲睡的轉過腦袋,孔月正抱着一卷淺綠色的簾子走進來。
她輕車熟路的将簾子換下來,輕聲問道:“姑娘可是乏了,要不然奴婢給姑娘拿床薄毯吧。”
李慕歌擺手:“不用了,天氣這麽熱,拿了也蓋不了。”
說着她放下手中書卷,捂着嘴打了個哈欠,起身準備活動一下筋骨,然而才剛剛起身,就聽到嘭的一聲巨響,緊接着就是一陣嘈雜的聲音。
“你們這是怎麽回事,夫人如今不在,你們便将這些貓貓狗狗的就随便住進來了,你們知不知道,這院子可是夫人打算給未來的側妃娘娘住的地方。”
“阿紫姑娘,如今正是午後,如今姑娘正在休息,你還是等會兒來吧。”
“我等會兒?”那道尖銳的聲音猛然提高,“我倒是要看看,這裏面住的是什麽勞什子的姑娘,沒有王妃的允許,就随随便便的住了進來,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伴随着那道聲音越來越近,屋子的門也被人粗暴的踹開。
李慕歌恰巧從内間出來,視線對上一個梳着雙挂式的紫衣丫鬟。
那丫鬟年齡約莫和她一般大,皮膚白皙,眉清目秀的,在看到李慕歌的第一眼,就倨傲的揚起頭,“你就是那個什麽姑娘?”
跟在她屁股後面跑的老管家忍不住黑了臉,低聲呵斥:“阿紫,不得對姑娘無禮。”
阿紫面色一僵,冷冷的看了老管家一眼,道:“管家,看在你是王爺身邊的老人了,我也不與你計較,不過你随随便便就将一個女子帶回來,是想忤逆夫人不成?”
李慕歌見這丫鬟一進來就是興師問罪的态度,就去問管家:“管家爺爺,這是怎麽回事?”
阿紫聽到李慕歌對管家的稱呼,眼底忍不住閃過一抹嘲諷。
下賤的人果然就是下賤的人,骨子裏怎麽也改變不了。
反而是老管家的神色有所緩和,道:“這……老夫人一直在寺廟裏面修行,這一次是派人回來拿紫參的。”
他看了一眼阿紫,又道:“姑娘是王爺帶回來的,身份尊貴,住在這裏也沒什麽,姑娘且放心住着就是。”
這句話算是在變相的敲打阿紫了。
結果阿紫非但沒有放在心上,反而冷笑一聲道:“王爺帶回來的?看在你是王爺帶回來了,這樣吧,我便給你三個時日,從這裏搬出去,這是未來側妃娘娘住的地方,可不是随便給誰就能夠糟踐的了。”
她用通知的語氣告訴了李慕歌,又端着态度道:“行了,現在,你們就将紫參交給我吧。”
阿紫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外面雖然日頭毒得很,不過絲毫沒有影響到她的腳步。
等到她走了,李慕歌才恍然的問身後神情淡然的孔月。
“這夫人是說誰?”
她來得匆匆,平時也秉承着客人的态度,并
沒有去打聽王府的内幕,隻知道王府中并沒有管家的女主人,現在看來,似乎又不像是她想的那樣。
至少,她也得看看,這王府還能不能繼續住下去。
“是王爺的母親。”孔月的輕聲解釋,“魏家曾經顯貴,卻被人陷害,家道中落後,王爺年少時就去參了軍,一路封王,老夫人覺得王爺殺孽太重,不願意住在王府,一直在寺廟之中潛心修行,平日裏若是有什麽事,也會讓阿紫來通傳我們。”
作爲老夫人的心腹丫鬟,阿紫的地位自然也是非常人可以比拟。
李慕歌這才了然。
她道:“我且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孔月餘光瞥到一抹飄飄而來的身影,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低聲提醒:“姑娘,那人身份不明,姑娘還是少同那人接觸的好。”
李慕歌低着頭,冷淡的嗯了一聲,随意的擺了擺手。
孔月知道她該走了。
一般來說,李慕歌做出這副模樣,已經有了些許的不耐煩。
路過千銜的時候,她隐晦而審視的看了對方一眼。
千銜被這一眼看得莫名其妙,大跨步走到李慕歌的身邊,十分無語道:“你這丫鬟怎麽這麽敵視我?”
李慕歌被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沖得眉頭皺緊,“不是我的丫鬟,是王府的丫鬟。”
對方是王府的人,爲王府着想也是應該的。
千銜目光閃爍了一下,勾唇:“看來你在王府也沒什麽地位嘛,随随便便一個小丫鬟都能夠在踩到你腦袋上來,我回來的時候,那紫衣服的小丫頭還在大發雷霆,問那紫參怎麽少了半根。”
說着她忍不住笑了一下,道:“你猜管家怎麽說?”
她湊近了李慕歌,在她的耳朵邊上呼了一口氣。
灼熱的氣息噴得李慕歌耳朵發癢,她連忙捂着耳朵躲開,瞪了一眼對方,沒好氣的道:“你愛說不說,不說拉倒。”
這女人總是這麽不正經。
千銜笑嘻嘻的道:“說說說,這管家可真有意思,他竟然說是臨王吃掉的,讓小丫頭去找臨王吐出來,哈哈哈哈……”
一想到剛才老管家吹胡子瞪眼沒好氣的回答的滑稽模樣,千銜就笑得停不下來。
她一笑,就喜歡去扒着李慕歌,像是一塊牛皮糖一樣,李慕歌扯了幾次,她還是如此,手腕一用勁兒,直接揪着她的衣領扔在了一邊兒。
千銜哐當一聲撞在小榻的另一邊,扶住欄杆才勉強停下來,臉色唰的一下就失了血色。
“嘶”她捂着手臂倒吸一口冷氣,龇牙咧嘴的道:“你這也太狠了一點兒吧。”
就這一下,她這傷口肯定裂開了。
李慕歌重新撿起自己沒看完的醫書,淡淡道:“我還以爲你是銅皮鐵骨,不怕痛。”
“好了好了,惹不起你。”千銜連忙舉手投降,單方面停戰,道:“我這一次來,是同你道别的。”
“嗯?”李慕歌疑惑的歪了歪腦袋。
“我在外面買了一所院子,準備帶着臭小子搬出去,怎麽樣,要不要跟着我一起出去住?”千銜誘惑的提議。
李慕歌無意識的合上醫書:“你就不怕有人來找你的麻煩?”
千銜:“放心吧,暫時解決了,況且,可沒有人知道我的行蹤。”
見李慕歌真的有點兒心動,她又開始不留餘地的誘惑:“你現在反正一直在王府待着也不是個事兒,倒不如同我出去,萬一那丫鬟去告狀,那老太婆親自下山來收拾你,倒傷了和氣。”
這一番話簡直就是正中紅心。
李慕歌正在思考這件事情。
她實在是不想和這些大宅院裏面的人打交道,太累,太煩。
“你那院子在哪兒?”她意有所動的詢問。
千銜:“朱雀街,就在離王府的不遠處。”
李慕歌:“周圍可還有院子?”
千銜一愣,無奈道:“你這是決定一個人住了,啧啧,我可告訴你,朱雀街就隻有我買的這個院子了,你要麽和我一起住,要麽就在王府住吧。”她一攤手,無賴相盡顯。
李慕歌徹底合上了那一本書,然後擡頭沖着她笑了笑。
那一張臉上,眉梢眼角,就連眸子裏,都帶着淺淡的笑意,那一刹那,千銜覺得什麽層林盡染,什麽百花齊放,都比不得這淺淺一笑。
她捂着撲通撲通跳的心髒,暗道還好自己心中已經住進了其他人,否則指不定就被這小妖精給霸占了心。
“我不信。”李慕歌淡淡道。
什麽朱雀街沒有院子,就隻有傻子才信。
她也是時候找個院子搬出去了。
“你也别想着忽悠我去了,我既沒有磨鏡之癖,也不想上賊船。”李慕歌相當的理智,她知道千銜的身份并不簡單,而從黎圓的受傷,還有她的手上來看,對方肯定在挑釁着一隻猛獸。
這京城之中,處處都是危機,她若是一個一個的坑踩下去,憑着她這小身闆,填是填不滿的,摔死倒是有可能,所以唯一的方法,就是隻有規避。
規避一切都可以規避的風險。
千銜也收起了笑意,她雲淡風輕的往後面一靠,笑問:“那你就不怕二皇子再來找你的麻煩?”
“我有沒有得罪過他,他何來找我麻煩一說。”
“你是這不明白,還是在裝糊塗?你可别忘了,就憑着你是臨王的徒弟,還有上一次酒樓的事情,他不敢算在太子的腦袋上,自然就隻能夠算在你的腦袋上了。”千銜摸着下巴道。
兩人現在有點兒像是開門見山了說,然而李慕歌實在是不想摻和進這一趟渾水之中。
大有一種,任爾東南西北風,我自截然不動的堅毅。
“她沒工夫來找我的麻煩,隻會來找你的麻煩。”李慕歌神情仍舊淡淡。
腦海中卻掀起了一陣風波。
她雖然拒絕上了對方這一條賊船,可卻早早的就被綁在了臨王府的船上。
今後的日子,恐怕不僅僅有二皇子,可能還有其他的皇子,大臣,随着她身份地位的提升,這一切的可能性也大概會是水漲船高。
而魏臨淵,卻明顯是太子一脈的。
她是否,該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的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