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起掃興的程度,魏臨淵估摸着自己對李慕歌都要甘拜下風。
河邊這個時候已經沒了人,隻剩下那些搖搖晃晃漸行漸遠的花燈,映着整個雎水的好比那一籠夜幕點綴着數顆繁星。
從燈中暈開的紅色燈光爲李慕歌的臉上渡上了一層暖意,她輕聲道:“近來天氣越發炎熱,仵作間内的屍體都不能久放,真希望能夠多一些冰塊。”
魏臨淵的拿着花燈的手一頓,無奈的撇了她一眼,“你就這麽爲仵作行着想?”
這種時候都還想着那些屍體。
“不是我爲仵作行着想,隻不過屍體身上一定會有很多的線索,若是能夠存久一點,說不定還能夠發現一些被忽略的線索。”畢竟這不是現代,能夠使用照相機将屍體的每個地方都拍下來細細研究。
兩隻鴛鴦承載着主人的願望漸漸飄遠,李慕歌有些好奇的問道:“你許了什麽願?”
難得想想古闆又嚴厲的男人會拿着花燈許願放飛,她再次感歎沒有照相機的世界真無奈,連記錄下來都不行。
“說出來就不靈了。”
李慕歌撇撇嘴:“這個你也信。”不過她也沒有刨根問到底的打算,隻是錯開了目光,道:“我們也該回去了吧?”
雖然是乞巧節,卻也是有宵禁的,如今街上的人來人往已經少了,明顯是大家都顧忌着時間回去了。
“走吧。”
“诶,等等……”李慕歌目光一凝,指着不遠處問道:“你看,那是不是齊王妃的弟弟。”
青年身材纖瘦,穿着一襲白衣,可不正是那章書林。
上一次李慕歌打草驚蛇,所以監視了這麽久,對方都是老老實實本本分分,找不出一點兒差錯來的,這一次,怎麽說都得抓住這個機會。
魏臨淵看了看周邊,并沒有發現跟蹤的人的身影,頓時明白他們是錯過了。
他低聲道:“回去找青松。”
“這麽遠,一來一回,都可以趕上宵禁的時間了。”李慕歌不大贊同,“不如我們跟上去?”
李慕歌扭頭詢問他,卻見着他皺着眉,俊美的面容上烏雲遍布,她小聲道:“我們跟遠點兒,這一次絕對不打草驚蛇,一有發現不對勁兒就立刻走。”
或許是那一雙眸子太過于明亮,看得魏臨淵心軟,他竟是鬼使神差的答應下來了。
等到從那已經在收攤的攤子上面買了兩個面具帶在臉上,他才反應過來,緊抿的嘴顯示了他的不悅。
章書林一路走過去,左看看又看看,就一頭紮進了不遠處的煙花之地。
那地方濃郁的脂粉味在空中經久不散,李慕歌捂着自己的鼻子,看他選擇了一家叫做金庭的地方,便跟着也想進去。
然而門口站着的姑娘卻攔住了她,一個個扭着腰肢,拿着團扇笑道:“這位姑娘,咱們這兒可不興女子進去的,喏,那邊兒,便是南風館,姑娘要是找樂子,大可以去那兒。”
穿着花紅衣服的女子說完便忍不住笑了起來,聲音清脆,一雙狐狸似的眼睛不住的往旁邊魏臨淵的身上瞟:“若是這位相公願意進來,奴家,定親自伺候。”
雖然魏臨淵戴着面具,可是光是那魁梧挺拔的身姿,便已經讓閱人無數的小姐兒紅了臉,纖纖素手搖着扇子,柔若無骨的往他身上湊。
魏臨淵鐵青着臉躲開,忍住了沒有一掌将這女人轟飛。
“這位……說話就說話,動什麽手腳啊,不允許進去就算了,白白的主顧送上門,你們竟然還不要,既然不要就拉倒吧。”李慕歌一把扯開對方,插着腰道,“今個兒我就去别家看看,我就不信就隻有你們家才開妓院了。”
那女子笑容一僵,幽怨的看着魏臨淵。
魏臨淵懶得去看她,直接拉着李暮歌就走了。
女子看了看兩人交疊的手,眨眨眼睛,忽而呸了一聲,怒道:“這什麽人啊,一對兒也往煙花之地湊,真是吃飽了撐的。”
兩個吃飽了撐的人離遠了金庭,李慕歌渾然沒有注意自己被拉着的手,隻是道:“那章書林看樣子就在裏面,我們要不要,翻進去?”
逮到一次不容易,對方故意甩掉了這些人,出來肯定是有什麽事的。
魏臨淵擰着眉沒有說話。
李慕歌:“诶,你别犟脾氣啊,你看,咱們好不容逮到一次,過了這個村兒可就沒這個店兒了,更何況這是青樓的,人多眼雜,咱們也不容易被發現。”
魏臨淵:“如今他已經進去 了。”
李慕歌:“你可别說這一點兒辦法你都沒有?”
她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直到對方無奈答應。
“走吧。”
金庭這個地方,是京城之中有名的銷金窟,這裏的女人,貴得不可思議。
歌女以前的地位還是比較高的,隻有達官貴族才可以享用,然而到了後來,花柳病的出現讓這一份所謂的“職業”一落千丈。
不過金庭的女人與别的地方的女人又有所不同,每一次行房之後,她們是有一段時間不準接客的,而是會找來大夫細細觀察,确保沒有染病之後,才能夠接待下一個客人。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吃的安心用得放心了。
李慕歌面不改色的躺在人家的房頂上,過了一會兒,才見着魏臨淵從一扇窗戶裏面翻了出來,對方看了一眼樓頂上的格局,指着東南方道:“那邊。”
兩人如同貓兒一樣在屋頂上一動,到了魏臨淵指定的位置,李慕歌将琉璃瓦悄悄的移開了一個角,偷偷看着裏面的場景。
這一看,正好碰到了那章書林在摟着兩個女人親嘴兒,這左邊的親一下,右邊的親一下,也真是不怕嘴給親腫了。
李慕歌忍不住在心底腹诽。
平日裏看着像是個正人君子的章書林猴急的去脫女人身上的衣服,女人任由他擺布,依偎在他的懷裏俏生生的道:“爺,怎麽好一段時間都沒看見你了,你可知道玉兒這段時間可想你了。”
章書林被那裸露出來的雪白肌膚刺痛了眼睛,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道:“你個小妖精,竟然也知道想爺了,若是爺沒來,你是不是就要去會一會别的男人了?”
“爺,您可真是冤枉奴家了,奴家這是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您來,可是媽媽的意思,我也不能違背呀。”
房中漸漸染上了春色,厚重的喘氣聲,呻吟聲,和女人的尖叫聲混合在一起。
一隻大手捂住了李慕歌的眼睛,那人沉聲道:“不準看,不準聽。”
“噓。”李慕歌撇開他的手,指了指下面,示意他安靜仔細聽。
隻聽到下面的男人斷斷續續的道:“還不是怪我那,父親,我前段日子帶回去兩個小尾巴,他正罰着我粗心大意呢,今日都是我偷偷跑出來的,不過你們倆放心,隻要你們一心一意的跟着我,絕對是少不了你們好處的。”
“那爺下一次什麽時候再來?”
“這……”
一雙大手再次把李慕歌的耳朵捂住。
魏臨淵身上的氣息已經快結冰了,他臉色黑沉沉的道:“我看,你不看,把耳朵堵住。”
眼看着這人就要發飙,李慕歌連忙按照他說的做了。
過了好一會兒,下面失去了動靜,真的是一絲聲響都沒有了,李慕歌才撇開他的手:“行了,人都睡了,再聽下去也沒什麽意思了,走吧。”
如今已月上中天,不過距離章書林進來卻隻有小半個時辰還不到,底下那一對兒女子望着已經睡着的男人,抱怨了一句“銀槍蠟頭”,李慕歌瞅着天空,沒了再聽下去的想法。
這一趟,得了一點兒線索,又好像是沒得線索。
她自覺的忽略了活春宮,從那幾句話裏抽絲剝繭,以至于沒看到台階,忽然一腳踩空,失重感直接傳來,緊接着就是脖子被勒住的感覺。
魏臨淵趕在她落下去之前直接拎起了她。
對她的體重已經有一個确切概念之後,手臂也是穩穩當當的,一絲顫動都沒有。
“我看你是連這腦子都不想要了。”魏臨淵等她站穩了之後才放手,責怪道:“走路就走路,不要想些亂七八糟的。”
“這算哪門子的亂七八糟的?”李慕歌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過也不知道是自己哪裏得罪了對方,魏臨淵這會兒就像是一台制冷機器一樣,不要錢的散發着冷氣。
奇了怪了。
魏臨淵黑着臉,心情不好。
小丫頭這麽小,就差點被帶壞了。
“那個,對了,剛才章書林說他父親,難不成,那章家的老爺也知道這件事?”她更想懷疑齊王妃,不過那天齊王妃的悲痛并不像是作假,而且對方保留了現場,似乎能夠排除懷疑。
這一件事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像是知道她的心事,魏臨淵解釋:“齊王妃和齊王感情很好,反倒是和章大人,齊王妃是嫡妻的女兒,隻是生下齊王妃之後就早早的去了,這個章書林,是續弦所出,因爲齊王妃母親的死,她章大人的關系并不算好。”
“難不成那章夫人的死不是那麽簡單?”李慕歌猜測道。
“傳聞一事,不可多信。”魏臨淵啞聲道:“還是回去再想吧。”
如今差不多已經到了宵禁的時候,出了打更人的聲音,四周已然一片寂靜,随後便隻聽到一隊的腳步聲,那是宵禁之後巡邏的士兵。
那聲音越來越近,魏臨淵拉着李暮歌躲到了暗處:“避一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