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們說,那個新仵作,怎麽還沒來?”
“聽說是個女子,别是吓得不敢來了吧?”
“真是胡鬧,這男人家的事情,女人來湊什麽熱鬧,這不來才是好的。”
陳舊的院子内,幾個中年男人正剝着花生米吹牛,一邊貶低着女人,一邊說自己遇到了幾具奇怪的屍體。
仵作行的工作就是這個樣子,沒有什麽死人的時候,是最爲清閑的。
李慕歌在外面饒有興趣的聽了一會兒,旁邊的付主簿同她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神色從泰然到山雨欲來,最後終于聽不下去了。
“你們給我住口。”付主簿惱怒不已。
仵作行本來就是一個很特殊的職位,管理起來也不簡單,偏偏今年管理這件事情就落到了他的頭上。
要是人人都像是這幾個這種樣子,他這個主簿也是當到了頭。
想到這裏,付主簿就氣得毛發都要立起來了,怒急的指着幾人鼻子:“我告訴你們,你們來這裏是來當差的,不是來吹牛皮喝酒的,要是再讓我看到有下一次,你們全部都給我滾蛋。”
幾個人吹牛的人被吓了一跳,東倒西歪的站了起來,被罵的狗血淋頭。
幾個人心虛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谄媚道:“主簿,小的們錯了,還請,還請主簿大人有大量,就饒過小的們這一次吧。”
畢竟付主簿是正經的大理寺官員,他們的上司,是有資格決定他們的去留的。
仵作行雖然與死人爲伍,不過這月俸也是高得很,他們要是被趕出去了,去哪裏再找這麽一件好差事?
付主簿冷哼一聲,讓出身後的李慕歌:“這位就是李姑娘,也是新來的仵作,你們以後一起共事,切不可排擠她。”
付主簿對李慕歌的感官還是比較好的,這個時候,也會忍不住爲她說兩句好話。
李慕歌對這位中年主簿好感頓生,也不禁松了一口氣。
然而等到付主簿走了沒有多久,其中三個仵作的臉就忍不住垮了下來。
一個瘦高個子蔑視的看了她一眼,頤指氣使的道:“那個,誰,去把卷宗室收拾了。”
李慕歌瞥了他一眼,開始觀察起周圍的環境,權當沒有聽到這句話。
入職第一天,總有些人會看不慣新人
更何況是這種人。
那瘦高個子見李慕歌不理睬他,臉色一黑,不滿意的大聲嚷嚷:“你這個黃毛丫頭是怎麽回事,居然不聽前輩的話了,我可告訴你了,你今天要是不去,以後就休想出去做事。”
李慕歌擰眉,不知道這份威脅有幾分真幾分假。
另外幾個仵作也是看好戲的盯着李慕歌。
其中一個人不懷好意的道:“算了吧,鄒大岩,這小丫頭片子不識好歹,這卷宗室每個人都要整理的,既然她不願意,那咱們正好找個理由讓主簿把她給調走。”
那人瘦的厲害,顴骨都高高的突起,嘴巴也是朝外突出的,隻有一雙眼睛凹陷下去,組合起來就像是尖嘴猴腮的黃鼠狼。
他那一雙精明的眼珠子自李慕歌一進來就不曾移開過,不過在看見那粗壯的身體
之後,就失去了興趣。
這人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
然而李慕歌還是猶豫了。
她需要資料,卷宗室無疑是一個好的,可是這些人,不知道肚子裏面在打着什麽鬼主意。
正巧這時一個從屋子裏面走出來,疑惑問道:“劉叔,這是發生了什麽事,怎麽吵吵嚷嚷的?”
看到來人,賊眉鼠眼的男人臉上瞬間堆滿了笑容,讨好的迎了上去:“三少爺,您怎麽出來了?”
青年笑道:“我還以爲外面發生了什麽事情,所以特地出來看看。”
說着,他的目光就專向了李慕歌。
正巧這時另一個男人在旁邊冷笑着插話:“三少爺,您可不知道,咱們這來了位眼高手低的新人,叫她去整理卷宗室,竟然還瞧不上。”
不過是一個胖丫頭,實在是引不起他們半分的興趣。
“李姑娘。”青年驚喜的喊了一聲,快步走到李慕歌的跟前,“聽主簿大人說你因爲生病請了假,現在可好了?”
模樣憨厚的青年擔憂看着李慕歌。
“長公子。”李慕歌泰然自若的打了個招呼,“已經好全了。”
她早就想過長澤會在這裏,隻是沒想到這裏面的人對她和對長澤的态度真的是大不相同。
不過也是身份原因,她倒是可以理解。
“這,三少爺,您和這丫頭認識?”另一個人小心翼翼的問道,忽然有些後悔針對李慕歌了。
萬一這丫頭在三少爺面前說他們的壞話怎麽辦?
“是啊。”長澤以爲這幾人對李慕歌有誤會,笑着介紹道:“這是就是結局了齊王問題的李姑娘,她本事很厲害,你們不要誤會了。”
南越國也有女官,所以女子的地位并不是十分低下。
“三少爺,即便是這樣,她作爲新人,也是要去卷宗室的。”那名叫鄒大岩的仵作不以爲意的看了李慕歌一眼。
如此丫頭,不過是誇大事實了,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可,我當初不也是沒去嗎?”長澤忍不住皺眉,他來的時候可沒有聽說過要去卷宗室。
“這,這……”幾個人冷汗涔涔。
其中鄒大岩靈光一閃,道:“這是新規矩,三少爺平日裏不帶新人,自然是不知道的。”
“算了,我過去就是了。”李慕歌淡然的看了他一眼,心中卻帶上了警惕。
職場上,新人受欺負是常有的事情,若是小事情也就罷了,這些人最好不要踩到她的底線。
“這,要不然就不去了吧,那卷宗室亂得很。”長澤忍不住阻止,“你要想知道什麽,直接問他們就行了。”
反正在他看來,李慕歌的實力已經很強了,根本就沒有必要再去看那些卷宗。
而且卷宗室常年沒有人打掃,現在肯定全部都是灰塵。
“算了,正好我也要看看東西。”李慕歌提着東西,左右看了看,問:“那卷宗室在哪裏?”
古代的專業術語和現代的肯定還是有差距的,他還是要看看,免得到時候寫出來引人懷疑。
“既然這樣,那我帶你過去吧。”長澤走在前面引路。
這段時間他回去也看了不少的書,有關于仵作的書并不多,寥寥幾本,但是他看了之後的确很有收獲。
同時,他對李慕歌才更加的敬佩了。
有人引路,李慕歌自然是不會拒絕的,跟在長澤的身後一直走到了卷宗室的門口,剛一推開門,一陣粉塵就鋪面而離。
李慕歌即使閃開,長澤卻不慎着了道,捂着鼻子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這裏怎麽這麽髒?”長澤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卷宗室。
隻見着厚厚的灰塵布滿了整個屋子,像是寒冬臘月的大雪一樣,還有一層疊着一層的蜘蛛網,簡直就像是天羅地網。
他一瞬間就生了退卻之意:“要不然,我先找人來把這裏打掃了,你再來吧?”
這個地方也太髒了,起碼有一兩年沒有打開過了吧?
新人真的會來這個地方嗎?
長澤頓時生了疑惑,心中也忍不住對那幾個仵作的做法湧出了一抹不悅。
“不用了。”李慕歌拿着撿來的木棍撥開了蜘蛛網,“我自己來打掃吧。”
這一屋子的藏書,她很滿意。
将随身提着的木盒子遞給長澤,她笑道:“要不然你先幫我保管一下這個吧。”
這還是她第一次給長澤好臉色,頓時讓他興奮雀躍,連忙接過箱子保證:“放心吧,我一定會保管好的。”
李慕歌笑了笑,往屋子裏撒了些水,才開始掃地。
這青年雖然高傲了一些,不過赤子之心,實在難得。
卷宗室不大,不過打掃起來也十分花費心神,長澤本想來幫忙,然而往那兒一站,礙手礙腳的,就被李慕歌轟了出去。
鄒大岩等人在外面看着,忍不住心急。
“老劉,你說說,這三少爺是怎麽想的,怎麽就和那丫頭來這個地方了呢,要不然,咱們讓那丫頭出來吧?反正現在不是來了個新案子嗎?”
“你說什麽,咱們現在讓她出來不是不打自招嗎,不行,那三少爺,等會兒回去哄哄就行了,他願意待着就讓他待着吧。”
幾個人嘀嘀咕咕了一會兒,就帶着東西走了。
整個仵作行一瞬間就好像寂靜了下來似的。
等到李慕歌打掃完,正是日上中天的時候,太陽火辣辣的,她抹了一把汗,活動活動筋骨,隻覺得腰酸背疼。
“什麽時候了?”她眯着眼睛問道。
長澤将午飯擺好,輕聲說:“估摸着午時了吧,正好,我家小厮送來了飯菜,一起吃吧。”
仵作行這個地方偏僻,在官職之中又不招人待見,沒有專門的食堂,李姑娘第一次來,一定不知道這些。
聽他絮絮叨叨的說着這些小事情,李慕歌時不時點頭附和了一句,順便提出自己的疑惑,長澤都會恨耐心的解答。
李慕歌低聲道了句謝。
這個情,她領了。
雖然拒絕了當他的老師,不過若是有機會,她倒也還能指導一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