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的人許也是吃面食爲生,個個長的人高馬大,黢黑強健。
面行的打雜小厮們也都是壯青年的苦勞力,隻要肯給他們一口飯吃,他們就樂意在這兒賣苦力做活。
後院内,石墨和各種手工機杼嘎嘎的響着。
土黃色的地面偶有冒出的綠茵嫩芽,不過這邊塞地質差,不經幾日風沙吹刮,便也搭蔫兒了。
李慕歌和胡老闆齊肩而站,影十六在身後負立而站。
胡老闆小拇指勾起一縷胡子,滿面春風道:“公子,這幾日你也看到了,我這面粉制作手藝那可是頂呱呱的!”
李慕歌看着那些小厮們做活,直言道:“嗯,是不錯,隻是這工藝實在有些慢了。”
“公子此言差矣!所謂慢工……出細活!”胡老闆挑了挑眉,随即又看向身後的影十六,“小哥兒,你說呢?”
影十六指尖撫了撫肩上細塵,把眼神遞向李慕歌。
李慕歌笑笑不語。
這胡老闆雖然是個大财迷,但是說起話來也是一套一套的。
不過,眼下最重要的是通過胡老闆和劉都督搭橋。
李慕歌試探似的看了看胡老闆,開口道:“胡老闆,你我都是商人,我就開門見山直說了。”
“哦?公子直言無妨!”胡老闆雙袖背後,面色嚴正了些許。
接着,院内起了一層風,這風也屬實怪異,差點把人都掀倒了,地上的土沙席卷聚成一個漩渦狀,卷起那些袋裝的面粉就騰空在了風圈中,還有些瘦弱的小厮被風刮的連連後退。
隻見一個機杼被刮的散架,這豆腐渣工程的機杼四零五散的向衆人刮打而去。
“公子,小心!”影十六疾步上前一隻手擋在了那個木塊前,随之“哐當——”一聲的掉在了地上。
李慕歌一驚。
胡老闆拎着大袍子早已躲在了院子石井周遭,瑟縮發抖的樣子像是一隻老鼠似的。
“哎喲——”
“好——大的風啊!”一個小厮嘴裏灌風,腮幫子都鼓的大大的。
正當衆人驚慌無措之時,這股風就蓦的停了下來,隻見那胡老闆跪趴在井邊,嘴裏碎碎念着什麽“南無阿彌陀佛”“佛祖保佑”之類的話。
李慕歌上前,拿着手裏的青白折扇敲了敲胡老闆的肩膀,“胡老闆,風停了。”
影十六望着胡老闆這般發慫的模樣,面無表情的看着。
“啊?停、停了?”胡老闆睜開一隻眼,看了看,接着便四下環顧的從地上爬了起來,他幹咳了幾聲,面色仍舊通紅的說:“咳,這風還真大。”
“胡老闆沒事就好,隻是今日這面粉……怕是……”
“無礙無礙……我讓這群雜工夥計們明日加倍返工!”胡老闆拍了拍身上灰塵,看了眼院子内狼藉,心裏又心疼又無奈。
“看來和胡老闆合作,果真是讓人放心呐!”李慕歌借機又吹捧着。
隻見那胡老闆聽的臉上樂開了花兒,似有幾分不好意思似的低下頭笑笑擺手,“公子高擡公子高擡!”
李慕歌和影十六互望一眼,眉眼笑意卻又掩蓋下去。
院子内的雜工們都在忙碌收拾着地上被風刮散的機杼,還有那些東一袋西一包的面粉袋。
李慕歌上前,一隻胳膊搭在胡老闆肩膀上,壓的他有些氣虛的“哎喲”了一聲,有些招架不住似的看了看李慕歌。
“胡老闆,我就問你,你我如今是否合作夥伴?”
“這是自然的!”
“胡老闆,我再問你,你覺得小生爲人如何?”
“公子多财多億!”
“這就對了!”李慕歌打了個響指,把青白色的折扇搖開,扇了幾下,對着身後的影十六眨了個眼睛,“不知胡老闆可否爲小生引薦劉都督?”
“劉都督?”胡老闆反問。
李慕歌眼神一亮 閃着灼熱的光芒,堅定果斷,“胡老闆是明白人,但請胡老闆放心,如果我和劉都督合作達成,吃水不忘挖井人,自然是少不了胡老闆的好處!”
胡老闆細細想了一會兒,如今便是沒有發現李慕歌的端倪,再者瞧她也是誠心合作的,“行,隻是這引薦人嘛……是需要經費中轉的,親兄弟明算賬,想必公子也……”
“十六,先拿二十五兩銀子。”李慕歌扇動着扇子。
影十六摸了摸那日漸癟下的錢囊,似有些心疼。
放在現代,這影十六可不就是一個提款機嗎?
“胡老闆這是預支,如果和劉都督達成合作,小生自然會再給胡老闆二十五兩,五十兩引薦銀可是這玉門關最高的價兒了。”
胡老闆津津樂道,拿着那銀票,眼睛都瞪的發直了,直點頭說好,一切交給他安排就是。
翌日,茶樓。
胡老闆跟在劉都督身後,一路碎碎念,“劉都督,上次您也看了,那公子沒問題,隻是一屆遊商,那小子有幾個錢兒,咱們幹嘛和錢過不去呢?”
劉都督一甩袖子,冷哼一聲:“等會兒我自有定奪。”
二人一邊說着,一邊踏入茶樓。
茶樓老闆娘在櫃台前拿着算盤愁容滿面,這玉門關還是窮人多,多的人連面湯水都喝不上,還喝這噴噴香的茶嗎?
看到胡老闆和劉都督,老闆娘眼睛一亮。
“兩位爺!哎喲!你們可來了,今日咱小樓來了幾個琴姬,彈的可是那江南小調兒,長的那叫一個水靈兒!”
劉都督望了一眼,厭惡的直接上了樓。
他多是對這些美人兒姿色不感興趣的。
隻是胡老闆聽了,兩眼放光,向老闆娘眨眼示意。
老闆娘看着,就算不點小曲兒,茶水錢和閣間錢也不會少。
這二人一來那可是白花花的銀子!
李慕歌站在茶樓門口,“十六,待會兒進去,你可要耐住性子,那劉都督可是個狡猾之人,定能看出來你是王爺身邊的影衛。”
“是,公子。”影十六低頭。
老闆娘看到李慕歌二人,打探知道是來找劉都督的,便帶他們進了輕韻閣。
一推開門,李慕歌便是看到了坐在正位上的劉都督。
李慕歌上前,一拂袖子微微颔首拜禮,“讓劉都督久等了。”
劉都督仔細打量着李慕歌,那雙老狐狸眼聚光掃視着,沒有應聲。
李慕歌完全不在意,影十六蹙眉。
“公子坐,你們談,我就先出去了。”胡老闆連忙讓位置起身,然後使勁給影十六使眼色,像是臉抽搐了一樣,“小哥兒,走,走!”
李慕歌向影十六輕輕颔首讓他放心。
影十六點頭離開,出去之後,便守在了門口。
而那胡老闆則趁機去會見那些新來的江南琴姬。
輕韻閣内的氣氛一下子降到了冰點,有些冷,像是寒冬臘月的冰窖似的,一股氣息冒出都可以結冰一樣。
劉都督拿起茶壺,倒了一杯茶。
“公子家住何處啊?”
“回劉都督,生于南方,一屆遊商。”
“南方人……可知我手裏這茗茶是何處?”劉都督話裏帶着試探的意思。
李慕歌細細打量着茶水,色澤淺淡而清雅,香味濃郁而芳香,品一口,味道卻順口些許苦澀,後味卻是些許甘甜,旁邊瓷花碟子裏面的茶葉微卷暗綠。
“劉都督,這是洞庭碧螺春。”
“呵呵,名茶果然衆人皆知。”劉都督放下了手中茶杯。
“公子爲何找上我?一屆莽夫不懂經商之道,恐怕無法和公子合作。”
“屯得應時貨,自有賺錢時,何爲經商之道?”李慕歌這一反問,直接避開了劉都督的疑惑。
劉都督打量着李慕歌,隻覺得她看起來一絲不像經商之人,不過話說的卻是頭頭是道。
“仁中取利真君子,義内求财大丈夫,我便是知道劉都督是如此之人,所以,這次如若合作不成,和劉都督結交一場也不覺可惜!”李慕歌這麽說着,話裏話外都在誇贊着劉都督。
劉都督聽了,深思。
“公子一屆遊商,爲何要想着觸碰這軍火?”
接着空氣好像靜止了一般,二人大眼瞪小眼,李慕歌也絲毫不畏懼,同樣迎接着劉都督打探狐疑的眼神。
“劉都督身爲官宦,自知這北嶽戰事,商人嘛,利弊還是分得清的,有了軍火傍身,怎麽着也能在這烽火連天的時代狠賺一筆!”
“哈哈哈,公子可謂年少有成!”劉都督大笑,像是信了李慕歌。
李慕歌内心長籲一口氣,這劉都督還真是難對付。
接着,二人閑談了些朝綱政事,對于劉都督這樣的人,就要投其所好,不過,從他的話語中,李慕歌發現了劉都督野心勃勃,似有叛國的意向,話裏透露着和敵國的聯系。
“公子,我這裏貨物的事情還請你保密。”
“自然。”
“不過貨物我不能給你太多,除了你這裏……無礙,無礙。”
李慕歌聽後,心中詫異疑惑,隻是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二人坐着談了些合作的事情之後李慕歌離開。
“公子,情況如何?”影十六詢問。
李慕歌凝眸,表情堅毅:“十六,飛鴿傳書給王爺,劉都督想要叛國,讓他小心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