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微亮,李慕歌便是早早敲了十六的門,“十六,收拾一下,我們準備出發了。”
話剛落口,隻見影十六剛從樓梯上走了上來,已然站在了李慕歌身後,撓了撓頭,語氣微淡,“是,公子。”
這影十六總是悄無聲息的,一下子驚了李慕歌,“呃!”
不過,總歸是王爺身邊兒的人,做事兒也讓人省心省力。
昨日那瞎子老三答應了今日一早便帶着二人去找那胡老闆,他們定是不敢馬虎,隻想得早早趕到。
二人收拾好,在驿站吃了早膳。
天邊已經微微泛起微光,馬棚下的跛腳白馬甩動着脖子,食槽裏面的草料還剩了些許,隻見那白馬嘴裏還嗪了一把幹草,似是很滿意的轉動着眼珠子,馬肚子都吃的鼓鼓的。
驿站小二站在一旁,點頭哈腰似的看着李慕歌。
“十六,賞。”
李慕歌示意影十六給那個小二賞些銀錢,這白馬上路得吃飽飯才是,再者這馬棚的位置也是有限的,這個小二還是有些機靈勁兒的。
這也的确該賞!
影十六點頭,從錢袋裏面拿出一錠銀子,彈到小二懷裏。
“謝謝公子!謝謝公子!”小二眉開眼笑,拿着錠子放在嘴裏吃勁兒一咬,接着又喜又痛的捂着腮幫子。
接着,李慕歌和影十六二人牽着跛腳白馬前往那瞎子老三的宅邸。
二人邊走邊談,說起昨日那田阿希,人小鬼多不說,居然還惦記着李慕歌的黑色大氅……還叫影十六什麽“石榴哥哥”,果真也不是一個見好就收的機靈鬼兒,二人在談話間的功夫就到了瞎子老三的住處。
“公子,昨日休憩可還好?”
這瞎子老三終歸還是做過服侍伺候人的活計,說話間也是十分敬待。
李慕歌點頭,寒暄一番,“謝三爺記挂,昨日休息極好。”
幾人便一同向街巷那邊走着,走路間不忘詢問一些關于胡老闆的事情,這瞎子老三也是個謹慎的人,過多的話他也不說,畢竟禍從口出,隻是明面上說着這玉門關人人都知道的事兒,李慕歌也沒有追問下去。
如今,這瞎子老三肯做自己的引薦人便可,剩下的事情自然就由自己和十六來解決了。
“小公子,那前面拐角處便是胡記店鋪了。”瞎子老三駐足,手裏拿着盲杖敲了敲地面,他雖是聽不見,但是這玉門關城池大街小巷他還是門清兒的。
李慕歌和影十六望去。
隻見那地兒可不是個明眼地兒,這胡老闆果真是個會做生意的主兒,也知道店鋪設置在暗處畢竟他做的生意也不是能搬的上台面的。
“公子,稍刻我帶你到胡記,老身便離開了,引薦人到此便可。”瞎子老三轉過頭,眼神渾濁對着李慕歌說着。
“那是自然。”李慕歌點頭。
幾人一同向着那拐角處走着,十六把馬兒拴在了胡記門口的石獅子旁,安撫一番,卻被吐了口水。
他氣急的冷臉擦拭着。
李慕歌不小心瞥見,啞然失笑。
“十六,跟上。”
這胡記門面上挂着一個黑色長匾,上面篆刻着幾個打字,“胡記面行”,雖說看起來樸素無恙,但那木匾可是用黑絲楠木制作的,就連上面的字體都是精工細作,門口的兩座獅子也非普通石頭制作,也是大可看得出這胡記的牟利所得。
李慕歌上前打量一番,和影十六對視,若有所思。
雖說塞外玉門關凄寒貧瘠,這城池大小也不及京師周遭的城池,但是這個胡記面行可謂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胡記面行的店小二看到是三瞎子,有些驚訝,他可是很久沒來這兒了。
“喲,三爺,您怎麽來了!”
店小二半哈着腰,語氣帶了幾分敬重,這三瞎子也是有些名氣的。
“我來找胡老闆,我這兒有個大主顧,需要和胡老闆面談。”瞎子老三拄着盲杖,帶有皺紋的臉上多了些嚴肅。
聽後,店小二便是探出頭打量着李慕歌和影十六,“大主顧……?”直到和影十六對視上,那寒光幽幽望的他直打哆嗦,“好、好嘞!”便是明白這也不是個好惹的主子。
“幾位公子,請,請稍等。”
說罷,店小二跑進了賬房裏面。
李慕歌轉身看了看影十六,看到他的臉色确實很臭,估摸也是因爲剛剛被跛腳馬吐口水的緣故吧。
胡記面粉行是挺忙碌的,來來往往都有許多小厮們運送面粉袋子,然後還有專門的人記賬,看起來這面粉生意也還不錯。
李慕歌在鋪子裏面轉悠了一圈,看起來确實不像販賣軍火和阿芙蓉的地兒,這表面功夫做的也實在無瑕。
緊接着,店小二拉開門帳,後面出來一個消瘦的長須中年男子,一身紅褐色的錦衣,束冠帶了幾縷銀絲,眼睛裏面布滿了老道和狡黠,臉上些微有些斑點。
“三爺……喲,好久不見!”接着,胡老闆搓着手像個笑面虎一樣的攀上去。
瞎子老三咧嘴說着,“這位公子要和你談些合作,你們談便罷,我就不便叨擾了。”
“公子,老身答應你的已經做到,就先走了。”
說完,瞎子老三向李慕歌颔首,然後便敲打着盲杖離開了。
隻見胡老闆拿起櫃台上的布擦了擦手,看着這個粉面儒生的“公子”李慕歌,她的肩窄顯得幾分柔弱似的,有幾分不屑的想着,這般小兒也配和自己做交易嗎?
“胡老闆,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不過你先别心急拒絕,我這次找你來,是想和你談筆大生意。”
李慕歌微微眯着眼睛,這個胡老闆這般輕視自己,如果不說出點兒好處來,怕是不會取得他的信任的。
“小公子,我敬你是三爺帶來的人,才沒有轟你走,買點面粉回去過家家就行了,小四,給他們裝幾袋。”
隻聽店小二應聲。
胡老闆轉過身,似有一副長輩的調侃和打壓,這番話大有瞧不起李慕歌的意思。
影十六握着腰間匕首,眉眼如刀。
“十六。”
李慕歌一隻手攔住了影十六,讓他稍安勿躁。
她上前一步,目光如炬,“胡老闆這話不妥,如若真心轟我們走,恐怕也不會出了帳房,你我都是各取所需,胡老闆想要的,我定不會讓胡老闆失望,十六,拿一百兩銀票,就當是給胡老闆的見面禮。”
李慕歌如此伶牙俐齒已然讓胡老闆有幾分驚訝。
影十六這時沒有猶豫,闊氣的拿出一沓銀票放在了櫃台上。
“公子,這怕是……不妥吧……”胡老闆臉色瞬間變了,将那銀票揣進了懷裏,臉上紅光滿面的笑容。
一旁的店小二更是張大了嘴巴似的。
李慕歌眉毛輕挑,一抹笑意,“所以,胡老闆收了我的錢,自然就是答應和我做交易了?”
有錢能使鬼推磨,這錢也是必須花的,她也早猜中了胡老闆的性子,敢把面粉行裝潢這般的,定是個财迷!
胡老闆彎了眉眼,胡子顫動道:“是是是,這是自然!公子裏面請裏面請!”
“隻是……”他指了指李慕歌身後的影十六。
“無妨,他是我身邊的親信。”李慕歌看着影十六。
說罷,胡老闆帶着李慕歌和影十六進了内屋,略微安靜雅緻,屋内的熏香也是高等材料。
“胡老闆,前提說好了,我需要的面粉數量很多,而且極其看重質量,所以,這過程我要全程在一旁監督。”
胡老闆思索一番,也不想錯過這一筆大單子,而且也不怕李慕歌跑單,畢竟一百兩銀票裝在自己口袋裏面了,“沒問題!”
李慕歌起身,拂了拂袍子,“胡老闆是個爽快人,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開工吧。”
“好嘞,全聽公子吩咐。”
這胡老闆,還是見風使舵。
“小四,吩咐夥計們開工!”胡老闆吆喝着,接着舉着茶杯,細細抿了一口。
面粉制作的過程是全程在胡記面行的後院内,李慕歌要求全程監督也是有原因的,說不定能發現點兒什麽線索。
下午,胡記面行後院。
小厮們各司其職,來來往往的架子車上馱着一袋袋面粉,石磨上面也是專門人工磨的小麥。
李慕歌坐在長廊上,影十六拿着布擦拭着匕首。
“公子,爲何要看這面粉制作?我們不是要……”影十六說出心中疑惑,匕首一道寒光,接着又别在腰間。
李慕歌看着院子裏面的那些小厮,“十六,你就仔細聽。”
“咱們胡老闆這次可是賺大發了,還從來沒有人一次買這麽多面粉的!”
“聽說,胡老闆做的生意可不僅僅是賣面粉的……”
“噓,你們不想要這個飯碗了嗎?!”
“都老實做自己事兒,不過……這胡老闆暗地裏做什麽跟咱們也沒關系,火也燒不到我們家後院!”
影十六恍然大悟:“公子我明白了。”
打入胡記面行内部,才可能得到最真實的消息。
于是,接下來李慕歌暗中調查出來了胡老闆和劉都督的關系,通過一個在胡記面行任職很久的老員工那兒得知,胡老闆和劉都督交情甚好。
李慕歌帶着影十六一邊在街上走着,一邊說着:“十六,去找幾個嘴巴抿的緊的,能力強的掮客私下盯住胡老闆。”
“公子你去哪?”影十六詢問。
“我去前面吃碗面。”一溜煙兒,李慕歌便是沒了人影兒。
一陣冷風吹來,影十六站在原地,些許凄涼似的。
不過這個胡老闆,遠比李慕歌想的複雜,胡記面行也值得深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