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歌心想這麽荒誕的事情,她向來都是當做一場好戲來看。
可是當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她才體會到多麽的無措。
若是面前的太後對她苛刻一點,或者僅僅隻是一個陌生人,她都能一笑置之。
可是和這些完全相反的是,太後是真心對她好。
李慕歌隻得無奈提醒:“太後,這,萬一就弄錯了呢?”
太後激動的握着李慕歌的手:“這種事情,怎麽可能弄錯,天底下怎麽會有這麽巧合的事情,我第一眼見着你的時候,就覺得十分親切,如果你是阿笙的女兒,也就說的過去了。”
望着淚眼婆娑的太後,李慕歌隻能掉頭求救的看着前線。
可奈何這位也是個不靠譜的,不僅不懷疑吧,她還同樣十分激動的看着李慕歌。
得了,這下該怎麽辦?
李慕歌心中的無奈越發濃重,隻能轉移話題道:“太後……”
可剛一出口,就被太後打斷了,“歌兒,你叫我一聲祖母可好?”
她期盼的看着李慕歌。
頓了頓,李慕歌終歸是心軟了,順着她的話叫了一聲:“祖母。”
“诶,好孩子,好孩子。”太後激動的拍拍她的手,又看着小五。
小五是在暗衛堆裏面長大的,除了李慕歌,從來就沒有人讓他體會到過親情,所以他比李慕歌更慌張,更無措。
李慕歌無奈歎了一口氣,拍拍他的肩膀:“叫吧。”
這一句話仿佛讓小五吃了一顆定心丸,他松了一口氣,沖着太後喊了一聲:“祖母。”
“诶,都是好孩子。”
太後拍拍兩人的手,又别過臉去,悄悄地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淚水。
她太高興,這種情緒幾乎感染了在場的每一個人,讓人不得不爲之動容。
李慕歌不想看見她哭,隻得轉移話題問:“祖母,攝政王和王妃,是怎麽樣的?”
她雖然看過史冊,可關于那位攝政王的,确實寥寥無幾,近乎是一筆帶過,更莫說那位王妃了。
太後深深的歎了一口氣道:“你們也合該知道這些的,你的父親是先帝最小的兒子,也是最受寵的兒子,當初,本來該登基的人是他。”
太後早年膝下無子,就從一個地位低下的嫔妃那裏過繼了一個兒子,當時太後雖然還不是太後,卻非常得先帝寵愛,愛屋及烏,先帝也非常寵愛這個孩子。
而早些年,先帝膝下皇子之中,多有能人在,他們不甘人下,一個個的都參與進了奪嫡之争中,錯事一籮筐,後來死的死,貶的貶,剩下的幾個也都是不争氣的,于是先帝就打算直接培養小兒子當繼承人。
曾經的攝政王,是既定的皇帝,可惜他沒來得及登基就死了。
這件事其實李慕歌聽很多人提起的,那語氣之中,無一不帶着可惜,但今日,無論是太後還是千銜,她們的語氣之中,更多的是憎恨。
憎恨着當今皇帝。
從這點上來看,攝政王的死,和當今的皇帝脫不了幹系。
李慕歌抿緊了唇,淡淡詢問:“是皇上嗎?”
太後輕輕歎了口氣,雖然沒有回答,但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是他!
太後憐惜的拉着李慕歌和小五,叮囑兩人:“祖母雖然将這件事都告訴了你們,卻并不希望你們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祖母隻希望你們能平平安安的,好好的。”
縱這樣說着,太後的眼中卻閃過一道寒芒。
上一輩人的事情,就讓上一輩人來處理好了。
李慕歌沒有看見那一道攝人的寒芒,蹙着眉想了很久,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她自己的身世,并不是很明白。
如今一時半會兒的,她也無法接受,更有一點的是,她是中途接手的這具身體。
這種駭人聽聞的話,她自然是不可能給其他人說的,但是若真的讓她爲這件事産生什麽憎恨的心情,也不太可能。
她找不到思緒,隻能抱着一種船到橋頭自然直的心态,轉移了話題道:“祖母,今日我來,是有另外一件事想和您說的。”
“我已經将前線所需要的十萬石糧草湊齊,不日便要送過去了。”李慕歌看着太後驟然愣神的目光,忽然就覺得有些心虛,不敢去看她了。
這對一個才找回親人的老人來說,着實有些太過殘忍了。
幸好的是,還有小五在陪着她。
太後愣愣道:“你要,親自去?”
李慕歌點點頭:“臨淵在前線,我不放心。”
最主要的是,黑,火藥隻有她一人會配置,而且,那個經常糾纏着她的夢魇,讓她十分擔心。
“不行。”太後忽然沉了臉,緊緊地拉着她的手,“你不能去,前線這麽危險,你一個女子去能做什麽。”
她咬着牙,拉着李慕歌道:“我不準。”
“太後。”李慕歌滿面無奈。
她還想勸說太後,可是對方卻豁然起身,厲聲道:“這件事,我絕不準,去送糧草的人有的是,不差你一個。”
“可……”
李慕歌想反駁她,太後卻叫了兩個心腹丫頭進來,叮囑道:“這幾日,你們看着公主殿下,不允許她離開你們的視線半步。”
兩個小宮女忠心耿耿,之前雖然一直在伺候李慕歌,這會兒也隻得無奈道:“公主,奴婢們失禮了。”
或許是因爲不想再聽到李慕歌那些反駁的話,太後已經出去了,屋内就隻剩下了她們幾人。
千銜無奈道:“你不要怪母後,她也是擔心你的安全。”
其實她的心裏,也是不贊成李慕歌去前線的。
那地方實在是太危險了。
李慕歌深深的看了一眼千銜,歎聲:“這點兒我知道,可千銜,那些将士們,還在等着我。”
千銜冷豔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猶豫之色,李慕歌一看有戲,繼續道:“我會注意安全,可是時間不等人,晚一步,可能就會死很多的人,那些都是我南越的将士們啊。”
“行了,你打住。”千銜揚手,頭痛的捏了捏鼻梁,“這件事,我會和母後解釋的,但是現在,你就好好的待在這裏,不要給我灌輸那些東西了。”
有戲就好。
李慕歌松了一口氣:“多謝了。”
“不用。”怕她再說些什麽,自己就徹底動搖了,千銜自己也忙不疊地的走了,結果這間屋子裏,就隻剩下了李慕歌和小五。
兩人茫然的面面相觑。
小五嘴巴張張合合,最後像是被抽幹了身體裏面的所有力氣,頹然道:“我,我從來沒有想到,我的身世會是這個樣子的。”
當初他被撿回去的時候還小,根本不記事,帶他的那個魏十二說,他們都是沒人要的孩子。
原來,他不是沒人要,隻是走丢了麽?
李慕歌拍拍他的手,道:“不要想這麽多,既然找到了家人,就好好在宮中陪陪祖母吧。”
“阿慕,你……”
李慕歌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背上,“行了,不說了,回去吧,我再想想。”
遣走了所有人,李慕歌在屋子裏一待就是一天。
落落和阿桑兩個小丫頭以爲她要離開,幾乎沒合過眼,連守夜都是兩人輪流來的。
早上,落落打着哈欠,端着水盆進了屋子。
“殿下,您起了嗎?”
小丫頭眼底一片青黑之色,一看就是昨晚上沒有休息好。
養精蓄銳了一晚上的李慕歌不由得揚眉:“你昨天晚上一夜沒睡?”
落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睡的是上半夜,守了下半夜。”
因着太後特地叮囑,她每次打瞌睡的時候,就會特地跑到外面去吹一會兒冷風。
李慕歌一邊洗漱一邊無奈道:“你大可不用這樣,我就算是要走,肯定也是當着你走的,絕對不會偷偷離開……對了,給我把那件鴉青色的衣袍拿出來吧,今日不穿裙子。”
“好的殿下。”落落一邊兒去拿衣裳,一邊困倦的打了個哈欠,嘟囔着,“殿下,您怎麽非得去前線啊,太後娘娘也是爲了您好,您就體諒體諒吧,再說了,您當着我的面兒走,可太後娘娘也不允許啊。”
小丫頭收拾着衣裳轉身,替李慕歌穿好,忽然就在原地僵住了。
李慕歌收回點穴的手指,拍了拍她的臉:“看,你家殿下這不就要當着你的面兒走了麽。”
落落茫然的睜大了眼睛看着她,目光譴責。
李慕歌可沒一丁點兒心虛,輕笑道:“放心吧,一個時辰之後,就自動解開了,等會兒我讓她們将你放在床上,就不會覺得僵硬了。”
說完她就邁步走了出去。
她住的地方和太後住的地方有一條并不長的走廊,往常的這個時候,太後還在睡覺。
今日也不例外。
不過李慕歌走過去的時候,千銜已經在門口站着了。
她看了一眼李慕歌,道:“你來了?”
李慕歌點點頭,撩開衣襟,跪在了太後門前,悄悄地磕了三個頭,然後轉身離開。
同她擦肩而過的那一瞬,千銜聽到她說:“待我和祖母說一聲對不起,若是,我真的是攝政王的女兒的話,就說,孫女戰勝之後,再回來好好孝敬她。”
屋内,早已是睜開眼睛的太後,輕輕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