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這鼓……”
李慕歌拍了拍慕容落的腦袋:“行了,人走遠了,不用裝了。”
躺在床上目光呆滞癡傻的慕容落動了動,長籲一口氣,沖着大宮女道:“東西扔了。”
李慕歌揚眉道:“怎麽,你落水這件事,同她也有關系?”
這兒沒有外人,慕容落也不裝了,擦幹淨嘴巴道:“我是自己故意掉進湖裏面的,昨天放學的時候,我瞧見二皇子和汝陽公主的臉色不對,就悄悄……跟了過去。”
他心虛的看了李慕歌一眼,見她臉色沒什麽變化,才繼續道:“我當時讓小魚兒幫我回去取東西,跟着兩人走了一段路,就聽見,皇祖母上次生病,是二皇子搞的鬼。”
他一五一十的将人自己聽到的都交代了。
二皇子利用汝陽公主,讓她将東西帶了進去,這才導緻太後生病,汝陽公主的目的倒是簡單,那就是李慕歌。
二皇子的目的,應當是沖着魏臨淵去的。
兩人算是勉強達成了交易,可從魏臨淵和李慕歌出獄,真相水落石出,汝陽公主慌了。
慕容落小聲道:“他們當時兩人吵得很厲害,我本來打算趁此溜走的,沒想到踩了根破樹枝……沒辦法,才裝作找貓兒故意掉進水裏面去的。”
他心虛得很,連連去看李慕歌神情。
“我,我知道錯了……”慕容落實在忍不住,低垂着頭道。
李慕歌:“錯哪兒了?”
慕容落:“我,我不該一個人就跟過去,差點兒,差點兒就沒命了。”
李慕歌輕哼一聲,問了個不相幹的問題:“聽聞貴妃娘娘說,你你近來沉浸各種奇門詭道之中?”
慕容落咬着唇:“就,就覺得,有些意思,想多看些。”
“所以你連武功也耽擱了?”李慕歌反問,目光失望,“學武是你自己要求的,基礎的你覺得不能速成,便放之任之,打算求一條捷徑?”
慕容落被猜中了心思,目光心虛的閃躲着,看着被子,手,就是不敢去看李慕歌。
李慕歌見他不曾表态,聲音微冷:“基礎心法不能速成,可想要練就上層武功,何嘗不需要紮實的基礎?要不然,這天下,豈不是宗師遍地?”
“我知道。”慕容落抓緊了被子,小聲反駁,“可我,可我等不及了……”
他太急切了,想要快快長大,保護母妃。
“母妃,如今并不是絕對安全的,我不想,她再受到傷害,還有皇祖母,還有,還有姐姐你……”
“那也不能入了邪門歪道。”李慕歌低聲呵斥,不過很快她就察覺到這過于嚴肅,放軟了語氣,“如今鬼面的事情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王妃在寺廟之中,是安全的,你還是孩子,剩下的事情,我們足以來處理……我并不反對你學習奇門遁甲,機關詭道,可前提是,你有自保的能力。”
李慕歌道:“你有沒有想過,若是二皇子和汝陽公主早早發現了你,你現在又會是什麽下場?”
李慕歌起身将門窗都打開,沒有看見其他人,大宮女在兩人說正事兒的時候,就已經退了,屋内之剩下了兩人,她說話便毫不顧忌。
“謀害太後娘娘,若是被發現了,那就是死罪,皇子公主?都是些不忠不孝的東西,他們既然能狠下心對自己的親祖母動手,你一個子侄輩兒的,又算得上什麽?”李慕歌從他說出“真相”到現在,語氣都是那麽平靜,可熟悉的人大都能發現,她并非不生氣,隻是隐而不發。
“慕容落,你是聰慧,可你看看,你現在才這麽小,我隻用一根手指頭,就能壓得你起不了身。”李慕歌居高臨下的伸出根手指頭,一戳,小孩兒剛剛撐起來的身子就仰倒了回去,無力的躺在床上。
“瞧,你的聰慧,并不足以自保。”
雖然這話紮心,卻是事實。
慕容落被說得面紅耳赤,又是羞愧又是委屈,“我,我知道了。”
“行了,這段日子就好好休息,二皇子不敢對你怎麽樣,你也不用一直裝傻。”
李慕歌陪着他說了一會兒話,小孩兒本就還在病中,體力不支就早早睡下了,她才關好門窗出去。
大宮女正等在門口,她順道問了一句:“那兩人怎麽樣了?”
“汝陽公主和二皇子才出福壽宮沒多遠,似乎就吵起來了,奴婢怕被發現,沒敢跟過去。”
李慕歌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無礙。”反正她大概知道了真相。
大宮女道:“今個兒太子送了些補品過來,太後娘娘讓奴婢給您選了些,殿下可要去看看?”
“太子殿下?”李慕歌揉了揉眉心,“我若是沒記錯,太子殿下還在禁足之中?”
雖然魏臨淵已經被放了出來,不過顯然皇帝對太子并不滿意,一直沒有下達放出來的命令。
她這不過休息了兩日,怎麽事情一件件的就跟不上節拍了?
大宮女道:“皇上今日早朝上決定,狩獵不變,如期舉行,令二皇子和三皇子随行陪同,讓太子代替皇上監管國事。”
這就更不對勁了。
李慕歌心道,皇帝向來不放心将大權移交到别人的手中,如此爽快的交給太子,又是爲了什麽?
她百思不得其解,太後見她都快愁白了頭發,幹脆尋了個由頭,讓她替自己去送點兒東西,順便親自問問。
太子近來都居住在宮中,李慕歌倒也方便,坐着太後的車辇,也沒人敢攔着她,到的時候,一身绯紅衣裳的太子正在拿着锉刀擺弄木頭。
“殿下,小長公主來了。”旁邊的小太監輕輕提了個醒。
太子這才從沉迷中醒來,擡頭詫異道:“阿慕怎麽來了,坐吧。”
李慕歌捧着幾個盒子,語言相當官方:“太後娘娘感念太子殿下孝心,讓我親自來送點兒東西。”
她大剌剌的掰開盒子,乍一看,也就是些名貴藥材。
太子妃小産這事兒,不是什麽秘密。
不過送藥材,倒是有些戳心眼。
太子苦笑道:“連皇祖母都知道了?”
李慕歌道:“都知道了,太子妃沒事兒吧?”
太子道:“蓉兒因爲我,這些年一直不敢要孩子,這次意外懷上了,卻又因爲我……是孤對不起她。”
他捏緊了手中的木頭,李慕歌乍一看,才發覺那是個小木馬的雛形,應該是用來逗弄孩子的。
太子對這個孩子的到來歡喜異常。
可這份歡喜,到底沒有持續多久。
李慕歌不想在他的傷口上撒鹽,安慰道:“太子又何須将過錯攬到自己的身上,這不過,是那些人的手段……對了,我這次來,是想請殿下幫個忙的。”
太子:“但說無妨。”
“我想請殿下,幫忙收購些米面,幹糧。”
有關于夢中的一切,是預示也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也罷,李慕歌都當了真,一一去做,湊齊了,就往邊關送。
她不差這點兒銀子,權當是未雨綢缪。
找了好幾人幫忙辦這事兒,時間也一晃過去了幾日,眨眼就是皇帝狩獵的時間了。
皇帝不複當年勇猛,拉不開一石弓,說是狩獵,不如說是取樂。
李慕歌作爲小長公主,狩獵這事兒她無法避免, 緊跟着貼上來的公子少爺們也猶如過江之鲫。
爲了避免麻煩,她幾乎是整日整日的待在馬車上。
直到婢女來通傳,“殿下,三皇子身邊的貴妾想要見您。”
三皇子身邊的貴妾?
李慕歌疑惑了片刻,掀開帳篷走出去,不遠處正站着個面容熟悉的女子。
“公……殿下。”扶桑幾乎是下意識的對她揚起笑臉。
李慕歌不曾錯過那一瞬的口誤。
心道她果然猜出了自己“穆鶴”的那一層身份。
心中有些尴尬,她讓侍衛放行,帶着人進了帳篷,“你怎麽來了?”
扶桑捏着衣袖,緊張道:“我,我就想着過來看看您,您近來可好?”
她對她一如既往的關心,想到對方爲了自己吃了不少苦頭,李慕歌心底軟成一片,溫和道:“事情都解決得差不多了,你,可要回來?”
三皇子的貴妾,其實是個不錯的名頭。
可宮中争鬥,就猶如泥潭漩渦,倒不如嫁個平凡的好人家,一生衣食無憂。
扶桑聽見她說的時候,明顯愣了一下,搖頭道:“我看見您是好好的,就安心了,隻是如今,我已是三皇子的人,回不來了。”
她笑容中帶着些無奈。
李慕歌心中一緊,想着自己曾經讓魏臨淵托三皇子照顧好她,低聲問道:“你可是,自願的?”
扶桑這次倒是回答得很爽快:“當然。”
她見李慕歌神情試探,忍不住笑道:“殿下莫不是以爲我還是被強迫的……您且放心,當初三皇子,因爲您的緣故,待我很好,甚至是爲了救我,受了些傷,于此,我更當感激,留在哪兒,也比青樓妓院來得好。”
她對李慕歌很尊敬,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低聲道:“殿下,今世之恩,無以爲報,扶桑隻有來世替您當牛做馬,常伴身邊了。”
她到底,是不能陪在那個心中的“穆鶴”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