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沒有率先說話的意思。
走了一段路,汝陽公主還是沉不住氣,聲音幽怨的問:“你同臨淵哥哥,已經在一起了?”
這叫她怎麽回答?
李慕歌盯着自己手上的蟒袍發呆,她同臨淵确定了關系了嗎?
或許,應該吧,隻是現在這個時間,明顯是不适宜在一起的。
不過汝陽公主顯然已經将她的沉默當成了默認,嗤笑又難過的幽幽道:“你可知道,我愛了臨淵哥哥這麽久……我曾經一出生就身體不好,差點夭折,母妃擔憂我的身體,大師給我批命,說我不能待在宮中,從此以往,我便住在外頭,隻偶爾回來,可我也羨慕你們這種,什麽事都可以幹的人。”
她似乎深陷進了回憶之中,慢吞吞的道:“我同臨淵哥哥第一次見面,是在四年前,那時候我也不過豆蔻之年,他騎着馬,将我從狼口救了下來,那時我便想,待我及笄以後,一定要嫁給這個人……你呢,你又是什麽時候遇到臨淵哥哥的?”
李慕歌:“未曾一年。”
“一年都沒有?”汝陽公主輕笑一聲,“一年都沒有,你就将臨淵哥哥迷得暈頭轉向……而我,明明是我先遇上他,明明是我先愛上他,你不過是後來者,你又有什麽資格同我争?”
她說到後面,聲音都已經哽咽了。
李慕歌心道這人真是胡攪蠻纏得緊,又怕她哭得厲害,麻煩,深深地歎了口氣。
可就在她失了防備的這一刻,原本走在她左前方的汝陽公主忽然停住了腳步,轉身一掌對着她狠狠的推了過來。
李慕歌縱然沒有防備,可下意識的反應還在,幾乎是在瞬間,她就讓開了腳步,而汝陽公主未曾收住力,撲通一聲就栽進了水裏。初春的水冰冷刺骨,汝陽公主狠狠的嗆了兩口水,驚慌失措的在水裏面撲騰。
“救,救命啊……”
跟在汝陽公主身後的兩個丫鬟一見汝陽公主掉了下去,就慌忙跑了過來,驚慌失措的大喊:“公主,公主,這可怎麽辦,這可怎麽辦呀,公主不會水,小長公主,您怎麽能,怎麽能……”
“我怎麽了?”李慕歌一雙黝黑深沉的眸子望了過去。
那小宮女冷不丁打了個激靈,渾身都升騰起一股子寒意,不敢出聲了。
李慕歌輕聲道:“你們方才看見了什麽,就是什麽,我推了她,還是沒有推,你們和當心中有數,至于汝陽公主……”
她望着水裏的人,對方或許是真的不會凫水,撲騰了幾下就失去了力氣,眼見着就要沉下去,她捏着手跳了下去,拎着人往岸上拖。
汝陽公主死命的拽着她的衣袖,渾身直打哆嗦,恨恨道:“你以爲,你救了我,我就會,會感激你嗎?除非,除非,你離開臨淵哥哥。”
李慕歌頓了頓,淡漠道:“我不同你說話,是因爲你過于胡攪蠻纏,道理既然講不通,又何必對你講,至于你說的,你先愛上臨淵……說來也
可笑,當初臨淵的青梅竹馬,原來的皇後娘娘,也是這樣想的,若是依照你這種想法,再怎麽,也輪不到你,單相思的人這麽多,苦的人并非你一個,可愛情中,又怎麽能分先來後到?”
她渾身濕透了,寒意遍布了四肢,可心中卻燒出一股怒火。
汝陽公主就像是曾經的穆蘭亭,愛而生恨,極其恐怖,若是不及時制止,也不知道以後還會帶來什麽麻煩。
兩人一人居高臨下的望着,一人狼狽不已的坐在地上,汝陽公主不曾想到一直沉默以對的她會劈頭蓋臉的将自己罵了一個狗血淋頭,咬着唇哆哆嗦嗦的打着寒噤,委屈的掉着眼淚,兩個宮女在旁邊噓寒問暖,急得團團轉。
魏臨淵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來的。
他望着渾身濕透的李慕歌,眉頭狠狠地扭出了一個疙瘩:“怎麽回事?”
李慕歌指着汝陽公主意簡言赅的道:“她掉湖裏面了,我給拉了起來。”
頓了頓,她又解釋:“情況緊急。”
她這也算是無妄之災了,汝陽公主心懷惡意,她本不想救人,可這湖水寒冷,若是等着人去找侍衛,對方不死也得去掉半條命,到底是三皇子的胞妹,她也不能真的看着人就這麽沉下去。
話盡于此,她也不想計較過多,輕生道:“我們先回去吧。”
步辇都過來了,旁邊的一圈兒宮人們簇擁這過來,又是拿着帕子,又是拿着衣裳。
汝陽公主雙眼含着淚珠,不甘心的尖銳質問:“你這樣說我,難道你就能嫁給臨淵哥哥了麽?”
她此刻也顧不上魏臨淵還在場,整個人都被李慕歌那幾句話氣得渾身顫抖:“李慕歌,你雖然被皇祖母收爲義女,可你身體裏并非是皇室血脈,我才是真正的公主,你害我掉進湖裏,又假惺惺的救我,臨淵哥哥,你這樣關心她,可又知道她心裏面真的是個善良的人嗎?”
汝陽公主看似氣紅了眼,卻非常清醒的背着李慕歌和魏臨淵沖着剩下的另外兩個宮女使眼色。
這二人都是她宮中的人,不敢違抗她的命令。
她就是想要栽贓陷害李慕歌,在魏臨淵的心中種下懷疑的種子,讓兩人之間産生信任的裂痕。
可她心裏面算計了這麽多,誰料到魏臨淵連一句疑問都沒有,而是直接冷聲道:“汝陽公主,您若是覺得是阿慕的過錯,大可以去告訴皇上,可人,也要講良心,阿慕,咱們走。”
他一刻鍾的廢話都不想和汝陽公主說,将蟒袍撿起來,搭在李慕歌的身上,吩咐身邊的宮人:“速度快點。”
宮人們都是太後宮中的心腹,壓根兒都不曾多看汝陽公主一眼,一群人浩浩蕩蕩的離開了,剩下她一人在禦花園内嚎啕大哭。
車辇内,太後宮中的大宮女一邊提她擦着頭發,魏臨淵在一邊道:“你好生生的跳下去救她做什麽,禦花園内常有人巡邏,會凫水,你隻稍走兩步喊兩聲,傷勢還沒好便這般糟踐,真當不是自己的身體不成?”
李慕歌心道這還真不是自己的,面上非常識趣兒的認錯:“我知曉了,她好歹怎麽說,也是三皇子的胞妹。”
在尤瀾的那件事情上,三皇子可幫了不少的忙。
魏臨淵輕輕敲了敲她的腦門,轉身出去在外面坐着。
幾番催促之下,車辇才到了福壽宮,一衆宮人又圍着李慕歌進了寝宮,伺候她沐浴更衣。
等事情塵埃落定,她還未歇息上一口氣,紫宸殿的老太監高明就來了,沒帶聖旨,口傳,皇帝要見她。
李慕歌一臉愕然:“汝陽公主這是真的告狀告到皇上那裏去了?”
這公主殿下也不想想究竟是誰的錯,紙包不住火,她難道就不怕事情敗露,惹得皇帝生氣?
可盛怒中的女人是沒有任何道理可講的,太後拄着拐杖冷聲道:“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去什麽去,哀家同你一起。”
李慕歌哪裏敢讓太後也跟着一起去,扶着她連忙坐下:“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兒,不過就是走一遭罷了,您也知道,皇上隔三差五的就想找點兒什麽把柄,我們去就是了。”
走一趟也沒什麽損失。雖然這樣想,她還是嗔怪的瞪了一眼魏臨淵:“瞧瞧,都是你惹得爛桃花。”
魏臨淵心中苦,無奈的跟在她的身後,兩人又坐着車辇入了紫宸殿,還未進去,門口伸長了脖子的汝陽公主就諷刺道:“我竟是不知道姑姑這般精貴,連入父皇的地方,都要乘着車辇。”
魏臨淵:“太後娘娘車辇本就可以進出宮中任何地方,娘娘心疼小長公主殿下受了傷,有何不可?”
他并不擅長同人争執,可若是有人針對李慕歌,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汝陽公主被他一刺,眼睛裏又有淚花閃爍,委屈極了。
紫宸殿中有個小禦書房,皇帝平日裏不喜辦公的時候,便會在這裏處理事物,會見大臣,三人并沒有進去,大太監高明道:“陛下正在會見趙侍郎,請臨王殿下,兩位公主殿下稍等片刻。”
“趙侍郎?”李慕歌揚眉,“可是吏部趙侍郎?”
高明點頭。
李慕歌本想問問,這人來做什麽,可這小禦書房并不隔音,裏面兩人說話的聲音也不小,能直接傳道他們的耳朵裏面。
“臣,趙寒林,定不辜負皇上所望,必定收回疆土,讓他北嶽不敢再來。”屋子裏緊接着就傳來皇帝的朗笑聲,和一連串的好好好。
李慕歌聽着這話就覺得不對勁兒,怎麽就輪到趙寒林不負所望了?
難不成,這人還想去帶兵打仗?
李慕歌同魏臨淵交換了一個眼神,而在屋子裏的趙寒林已經大步流星的跨了出來。
不過他并不怎麽待見李慕歌和魏臨淵,霎時就冷了面孔,“臨王爺,小長公主,汝陽公主好。”
李慕歌心道一點兒也不好,這人就火燒屁股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