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爲是握了個籌碼在手上,沒想到掉頭就變成了毒藥,差點兒害死了自己,又害死了後宮這麽多人,他怎麽能不生氣?
偏殿内,北嶽的使者和南越的官員喋喋不休的互相對罵,聲音大得幾乎能沖破房頂。
“污蔑,純屬污蔑,你們看看這字迹,分明就不是我們家殿下的字迹,我看那個送什麽勞什子證據回來的人,才是居心叵測。”
“什麽狗屁的居心叵測,你們家殿下寫的信自然是傳了回去,這些是和他通信的人寫的,字迹當然不一樣,難不成你們家殿下平時還喜歡摘抄重新書寫?我看你們是爲了推脫,才是什麽都能說得出來。”
殿内說話的人中氣十足,從裏面一直傳到外面,魏臨淵和李慕歌正好聽見。
那位說話的官員明顯還不滿意,一邊挑刺兒一邊兒罵,氣得北嶽的使者話都說不清楚了。
李慕歌好奇道:“這聲音,有些熟悉。”
不知道是哪位大人脾氣這麽火爆。
“是九卿大人。”魏臨淵笑道,“你别看九卿大人平日裏笑眯眯的,其實他脾氣暴躁,當年,九卿大人還在任大理寺少卿的時候,底下的人從來不敢讓他親自去對犯人用刑,生怕他脾氣一上來,什麽都沒審問出來,犯人就死了。”
李慕歌眨了眨眼睛:“這……”
“放屁!”
殿内傳來一聲怒吼,響徹整個偏殿,正是那位中氣十足的九卿大人。
李慕歌揉了揉耳朵,打消了心頭那點兒疑慮,她覺得,依照九卿大人這性子,也不是沒可能。
守在偏殿門口的高明見他們走過來,連忙上前攔住兩人:“臨王殿下,小,小長公主殿下?”
高明詫異的看了一眼李慕歌,慌張道:“這,這北嶽的使者都還在,您二人,不妨換身衣服……”
魏臨淵:“我等有要是禀報。”
那雙寒眸從對方的身上掃過,高明渾身一顫,打了個哆嗦,“奴才馬上就去禀報,請王爺和小長公主稍等片刻。”
高明進去沒多久就出來了,恭恭敬敬的将兩人請了進去。
李慕歌和魏臨淵同時行禮。
“臣妹參見皇上。”
“微臣參見皇上。”
皇帝揚揚手:“免禮吧……高明說你們有要事禀報,什麽事啊?”
魏臨淵道:“啓禀皇上,北嶽質子尤瀾,暗中謀殺皇後,兩位皇貴妃,一位妃子,證據确鑿,又綁架小長公主,刺殺微臣,反抗之中,已經伏誅。”
皇帝一邊聽一邊點頭,半晌,他忽然坐直了身體,往前微傾:“你說什麽?伏誅?”
中氣十足的聲音,和九卿大人也不相上下了。
魏臨淵點頭道:“已經伏誅。”
而站在右邊的幾位北嶽使者都驚呆了,良久,他們氣得哆嗦着指着魏臨淵怒罵:“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我北嶽是帶着誠心來的,你們卻殺了我們的皇子,你們南越這是想開戰撕毀盟約嗎?”
“什麽叫做我們想開戰?”九卿摸着胡子道,“這書信上都說了,明顯是你們北嶽密謀已久,更何況,他尤瀾殺了我南越一位皇後,兩位貴妃,一位嫔妃,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殺一個人都足夠死了,他殺了這麽多人,千刀萬剮都不爲過。”
北嶽使者跺着腳怒吼:“你們南越,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他轉頭看向皇帝,“南越皇上,您倒是說說,這該怎麽辦?我北嶽的皇子被你們的人殺了,你們難道不該給個說法?還是說,你們想開戰?”
李慕歌看這一人不見得有多爲尤瀾的死而傷心,反倒是一口一個開戰,看來是早有預謀而來啊。
高位上的皇帝緊盯着魏臨淵:“人是你殺的?”
他神情晦澀,一副要拿魏臨淵試問的模樣。
李慕歌扭頭咚的一聲就跪下了,直接越過魏臨淵開始哭訴:“皇上,人不是臨王殺的,那尤瀾想殺臨王不成,掉頭自個兒就往上劍上撲,他分明就是不甘心,自個兒到頭來還有碰瓷兒誣陷臨王一把。”
裝模作樣嘛,誰不會!
李慕歌餘光一瞥那北嶽的使者張嘴又要提開戰,她把才包紮好的手給露出來,高聲道:“您不知道,尤瀾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當時我就以爲,我這要步皇後娘娘他們的後塵了,幸虧臨王爺反應機敏,這才沒能割掉臣妹的脖子,隻是傷了手,不過您也知道,臣妹是拿刀子的仵作,就靠這一雙手了,如今這手也毀了……”
北嶽使者見她聲音低了下來,鼓足了氣又想卷土重來,“南越皇上……”
李慕歌忽然又拔高了聲音:“皇上,求您爲臣妹做主,爲死去的人做主啊。”
接連幾次被打斷,北嶽的使者漲紅了臉,“你是故意的,南越皇上,您看這位,這位……”
李慕歌張口就來:“皇上,臣妹好慘呐,被人陷害,命差點兒就搭上了。”
她哭嚎哭嚎的,嚎得倒是賊大聲,偏偏眼睛裏沒有一顆淚珠子,反而剩下些揶揄,小偏殿裏站了好幾位大臣,也不知是誰笑了一聲,接二連三的就跟着起來了。
皇帝也被這一聲聲的嚎叫弄得頭痛不已,闆着臉道:“行了行了,朕知道了,你先起來吧。”
李慕歌癟癟嘴:“多謝皇上。”
正在這時,一個斥候直接沖進了偏殿。
“報——北嶽異動,邊關加急。”
朝中聲音在那一瞬間都消失了,無論是心中有底的沒底的,都盯着那斥候看。
皇帝捏緊了龍頭,“你說什麽?”
斥候道:“三日前,北嶽軍隊在邊關集結,偷襲了我邊防要塞城池,糧草損失嚴重。”
李慕歌心情凝重,三日前,正是尤瀾問她要第二份邊防圖,那個時候,應該是正好驗明了第一份。
斥候的話明顯比李慕歌的假意哭嚎來得有用,北嶽的使者再不敢嚣張跋扈,一個個畏畏縮縮的站在旁邊,恨不得有條縫能讓自己鑽進去,不被皇帝發現。
什麽時候動作不好,偏偏現在,萬一這個皇帝一怒之下斬了他們,已經有使者忍不住高呼:“兩國交戰,不斬來使。”
這确實是不成文的規定。
代表了大國的禮節,皇帝沉聲道:“壓下去。”
不斬,不代表不看押。
他問底下的人:“衆愛卿,怎麽看這件事?”
這些人中,九卿的聲望最高,而丞相洛風月則是最得皇帝信任,其餘人不敢開口,隻能縮在後面。
“皇上。”九卿拱拱手道,“如今北嶽是早有預謀,打算卷土重來,依微臣看,兩國本來就積怨已久,該戰,當戰。”
皇帝又問:“那誰去?”
他不願意讓魏臨淵再去,不想将虎符交到他的手上,他就不信,整個南越,找不出一個常勝将軍。
九卿心道,你這個糊塗蛋,眼前就有個戰神,還明知故問,真是老糊塗了。
心裏面罵歸罵,九卿還是恭恭敬敬的回答:“依臣看,當年就是臨王爺去的,這一次……”
“皇上,臣有言。”魏臨淵忽然道,“臣,這次恐難勝大任,方才我同質子府上高手過招,已身受重傷,怕是……”
九卿瞪了一眼魏臨淵,見他面色如常,怎麽也不想是受傷的樣子,真是想一腳踹過去。
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斤斤計較這些。
不過這正好順了皇帝的意,他道:“既然臨王受了傷,就回去好好修養吧。”
“多謝皇上,微臣告退。”
魏臨淵都走了,李慕歌再呆在這兒也沒什麽意思,緊跟着道:“皇上,臣妹想去看看太後娘娘。”
“去吧。”
兩人一前一後的離開,魏臨淵正等在門口,李慕歌才走過去,一直憋在心中的疑問就忍不住脫口而出:“邊塞,可有傷亡?”
那圖是她傳出去的,雖然舍小取大并沒有錯,可那些,終歸是活生生人,他們或許有父母,又妻兒,若是因爲她而死……
“沒有人員傷亡。”魏臨淵道,“在拟定這一份地圖後,我就已經傳到了邊塞,他們隻是損失了一點兒微不足道的糧草。”
将這一份虛假的消息傳給敵軍,會減少更多的傷亡,他們并沒有錯。
“那……”李慕歌遲疑,“這次出征。”
“皇帝現在并不放心我,我就是想出征,他也不會讓我去。”魏臨淵解釋,“好在邊塞現在隻是兩軍暗自有了行動,并沒有擂鼓對峙,想要開戰,可能也得有一段日子,還有點兒時間。”
不過說到這裏,他卻對李慕歌升起了歉意。
“當初說好了,要和你一起回去種田,這會兒……”
“家國天下,我又豈會不知道。”李慕歌不甚在意,這件事本就是在預料之中,北嶽的重重異動,他們早就會猜到了要開戰。
魏臨淵是南越的支柱,天下爲先,他義不容辭。
也許在來之初,她會想到獨善其身,可她在南越已經待得太久了。
她爲民伸冤,調查兇手,那些百姓也很是熱絡,将自己覺得好的,都送給她。
這裏也有她的朋友,家人。
她和南越,已經分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