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曲兒姑娘滿臉不高興的領着她往她未來幾天的住所裏走,隐晦的詢問:“聽聞李姑娘以前是在臨王的手底下做事,怎麽就來了我們這裏?”
她自以爲隐晦的打量,就像是沒有戴上琉璃鏡的瞎子想看清楚一件東西,直白到恨不得用眼神能戳出一個洞來。
李慕歌道:“因緣際會罷了。”
“因緣……際會?”曲兒似乎不屑的輕哼了一聲,推開了一間小院的門,“這就是李姑娘的住所了,近來府中人手緊迫,勻不出丫鬟來,飯食會有人準時送過來,其餘的,且靠你自己了。”
李慕歌嗯了一聲問:“我要的東西,可否能快點兒送過來?”
“東西?”曲兒反問,“什麽東西?”
兩人進了院子,李慕歌才道:“我已經将單子交給了你們殿下,勞煩你替我問問了。”
曲兒似乎聽不得她提起尤瀾,方才還能和顔悅色,下一刻就恨不得用目光在她身上戳出兩個洞來,聲音也泛冷:“聽聞李姑娘武功不錯,我幾次想請教,都同你錯過了,擇日不如撞日,請賜教吧。”
她突然出手,直取李慕歌咽喉。
李慕歌快如閃電的避開,手掌擋開那如跗骨之蛆貼上來攻擊,翻手蓄力,一掌直接拍了出去。
兩隻手掌相貼。
曲兒猛然收手倒退兩步,咬牙狠聲道:“你使詐?”
李慕歌指縫裏貼着根銀針,她慢條斯理的将銀針插回發間,“我同你們殿下,也算是合作關系,我沒用毒,銀針刺進了穴道,麻痹是正常反應,我隻想看見我的東西。”
開玩笑,她一個練武不到一載的人,就算整日整日醍醐灌頂,内力也是短闆,她可從來不會用自己的短闆去和别人硬碰硬。
太傻!
曲兒被坑了一遭,心裏大爲惱火,隻是她整條手臂都失去了知覺一樣,動彈不了,僵直着,隻能灰溜溜的離開。
李慕歌這才推門進去,坐在桌邊,往杯子裏到了些水,手指沾了沾,開始畫地圖。
她如今所在的地方,是整個質子府的中心,旁邊應該是尤瀾,最重要的應該是飼養房,還有尤瀾的屋子。
東西會在哪兒呢?
她又該怎麽進去呢?
第二日。
日行八千裏的鴿子飛到了目的地,邊防圖的一部分落到了北嶽軍隊的手裏。
第三日,鴿子飛了回來。
信上隻有三字——戰捷,真!
鴿子從李慕歌頭頂上的院子飛過,落在了尤瀾房間的窗邊,他拿着火折子将這小條條點燃扔進了火盆子裏,克制住激動詢問:“她這兩天可有什麽異動?”
“沒有。”曲兒道,“自殿下将她是要的東西都拿過去之後,她就再沒有出過西院一步,丫鬟過去送飯的時候,就看見她成天在搗鼓着那些藥材。”
“今日探子傳來密報,臨王那頭到處在找人,臨王那邊暗中下了令,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下這個命令,已經是不在意對方的生死了。
其中内幕雖然不足爲外人道,不過知曉一點兒的尤瀾大概對魏臨淵的這一種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态度而非常滿意。
大概這是這位王爺最大的敗筆了吧。
至于李慕歌,他依舊秉承着懷疑态度。
第三天的傍晚,李慕歌重新給他畫了一份邊防圖,當然,也隻有四分之一。
她很謹慎的說:“您也知道,這是我唯一能拿捏在手裏面的東西了,爲了合作愉快,也爲了表示我的誠意,等到了北嶽,我自然會将剩下的一半給您。”
這四分之一的邊防機密足夠北嶽再拿回一座城池,從而造就一個和南越旗鼓相當的局勢,就算是魏臨淵不死,在戰場上,也必将失去優勢。
李慕歌現在就是一個金疙瘩,還是個會發光發熱的,尤瀾爽朗大笑:“你放心,使者明日就過來了,到時候和南越的合約一簽訂,我就帶你回北嶽。”
然而事實上,那位使者已經提前一天到達了京城,如今就在尤瀾府上。
李慕歌雖然足不出戶,卻并非什麽都不知道,西院有個三層高的小閣樓,在整個京城雖然籍籍無名,不過在這質子府,卻能“一覽衆山小。”
李慕歌從自制的小型望遠鏡裏能看到那位使者是悄悄從後門進來的,入了尤瀾的院子,兩人商議了約莫有兩個時辰,才出來。
那人應該是揣着什麽東西走的,胸前有個痕迹。
也就是說,她要找的證據可能就在尤瀾的院子裏面。
她突如其來的沉思讓尤瀾以爲這是在無聲的表達着自己的不滿,質子殿下想着好歹是個金疙瘩,又抛出了一截橄榄枝,“等你到了北嶽,你若是想繼續在大理寺,我可以爲你寫推薦信,北嶽女官不少,相對來說,比南越更爲開明一些。”
李慕歌驟然回神,苦笑道:“我想帶着家人一起離開……到時候,歸隐田園吧。”她并不掩飾自己對未來的展望。
古代不比現代,雖然她專業能力過硬,可她也更惜命。
“對了,殿下。”李慕歌轉身回屋中拿了些瓶瓶罐罐,“我今日想出府中一趟,晚些時候回來……若是我沒能回來,勞煩您走的時候,看在那一半的邊防圖上,将我那三個弟弟都帶走。”
聽她像是在說遺言似的,尤瀾眼皮子跳了跳道:“你别沖動,報仇的機會多的是,不差在這一時之間。”
“我并非沖動。”李慕歌苦笑,“隻是有些事情,合該處理一下,您放心,我惜命得很,臨王府我熟悉,我隻是,咽不下這口氣。”
尤瀾禮節性的勸了幾句,更想看這一場好戲,裝作沒勸動的樣子,無奈地離開了。
當日,李慕歌就将自己畫成一個老妪模樣離開了質子府。
當晚她也并未回來。
第二日,北嶽的使節喜氣洋洋住進了驿站,春風滿臉的觐見了皇帝。
尤瀾作爲蕭崇的副手,對這些使節視若無睹,反倒是沖着蕭崇打聽起了事:“蕭大人,聽聞你和臨王關系素來不錯,臨王這次蒙受了不白之冤也多虧您上下打點,那您可知道,昨晚上臨王府出了什麽事了?”
今日使節團到來的日子,臨王卻沒有現身,有貓膩。
蕭崇眉頭抽了抽,皮笑肉不笑的道:“發生了什麽事?我怎麽不知道昨晚上臨王府還發生了什麽事?”
“我昨日閑來無聊,瞧見臨王府燈火極亮,還以爲失了火……”
蕭崇的眉頭又抽了抽。
昨晚上臨王府燒了幾間屋子,不是什麽重要的地方,不過皇帝看魏臨淵可憐,特地免了他今日也過來接待。
當然,他們都知道這是一個借口。
要是北嶽人最不待見的是誰,死了的人要屬當初的攝政王,活着的就是魏臨淵了。
爲了體現大國禮節,殿堂失儀,皇帝幹脆就順勢讓魏臨淵在家中好生修房子去了。
尤瀾戳了人的心窩子,又繼續好奇道:“你說,這好好的,怎麽就走水了呢?也不知道人燒了沒有?”
也不知道李慕歌被逮到沒有。
蕭崇臭着一張臉,從頭至尾再沒說過一句話,尤瀾歎了一聲無趣,結果這人轉頭就對着那群使節言笑晏晏,臉上開了好幾朵花——十分燦爛!
至于被他所念叨的李慕歌,則是趴在桌上,毫無形象的打了個哈欠,沖着内間的人問:“你到底好了沒有,這都一個晚上了,再不回去,尤瀾真該起疑心了。”
“來了來了。”裏面傳出個熟悉的聲音,走出來的,正是一直躲在太後宮中的千銜。
千銜手中拿着一個模具,道:“這趕時間做出來的東西,你試試好不好用,咦——你這蓬頭蓋面的,快去洗個臉。”
她一巴掌打開李慕歌。
這人皮的面具做了多久,李慕歌就等了多久,她臉色憔悴道:“别鬧,等會兒就得用這個樣子回去敷衍尤瀾,若是被他發現端倪了可怎麽辦。”
話是這樣說,她還是捏着帕子擦了擦臉,将人皮的面具收好:“行了,我走了。”
“诶,你就不見見王爺?”千銜揶揄的沖着她眨了眨眼睛,“王府走水了,你就不擔心?”
“不見,不見。”李慕歌趕時間,往臉上抹了幾道灰後擡腳就往外面走,“火都是我放的,還能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受傷,我走了,趕時間。”
末了她又頓住了腳步,提醒道:“明日午時之前,我會将東西送出來,你讓人去質子府外的那條小河收東西。”
她實在趕時間,匆匆撂下一句話,身影就咻的不見了。
等魏臨淵處理完手頭事情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好整以暇坐在軟塌上休息的“外人”。
魏臨淵:“她人呢?”
千銜啜了一口熱茶道:“走了,剛走沒多久。”
魏臨淵臉色一黑,恨不得把那個時時刻刻都在虎狼窩裏轉悠的人拖出來揍一頓。
旁邊千銜斜着個眼睛瞥了一眼他,怕他沖動行事,诶呀了一聲,“就一天時間,她說了,讓我們明天去質子府外的小河裏收證據,你可别現在去把人帶回來,全盤皆輸。”
這話戳到點兒上了,魏臨淵隻得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