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兒一個巴掌扇在喂鴿子的婢子臉上,狠聲呵斥:“誰讓你來這裏的?”
那婢子地位不高,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麽事,還是撲通一聲跪下:“這些鴿子平日都會過來喝水,奴婢,奴婢每日都在這裏?”
“每日都在?”曲兒冷笑,又是一巴掌扇過去,掐着她的下巴,指甲深陷對方的肉裏面,“這些鴿子這麽重要,你就随便放出來了?真是膽子大得很呐,你知不知道,今日差點兒壞了殿下大事?”
“奴婢,奴婢吃錯了,奴婢不敢了,求曲兒姑娘饒命,求求姑娘……”婢子吃痛,眼淚都落出來了,她想掙開,奈何曲兒的手就像是一個鉗子,力道大得很,她怎麽都沒有辦法掙開。
曲兒心中惱火,一想到鴿子暴露可能會引起魏臨淵的懷疑,就恨不得将這壞事的婢子脖子都擰斷。
她從掐下巴改爲掐着對方脖子,手勁兒眼見着越來越大,身後有人輕飄飄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誰?”她謹慎轉身,手一抖,十分驚詫,“殿,殿下?”
尤瀾送完魏臨淵回來,臉上的笑意就徹底消失不見,他擺擺手道:“行了,不是什麽大事。”
“可若不是他,臨王又豈會看見那些鴿子,隻怕對方已經生了懷疑。”曲兒咬牙恨恨道,冷冷的睨了跪在地上的婢子一眼。
尤瀾淡漠道:“魏臨淵來是帶着懷疑來的,既生了懷疑,他看不看見,都是一樣,行了,你去通知鬼面,行動要加快了。”
頓了頓,曲兒才應聲:“是,殿下。”
這一天的雨終究是停了。
陽光才稍稍斬頭露角,就被層層疊疊的烏雲連帶着夜色掩蓋,三皇子府中,燈火一層層的熄滅。
一個人影悄悄的從寂靜的小院子裏出來,探頭探腦的打開了門,看着那高牆大院,咬咬牙,攀着一棵樹小心翼翼的往上爬。
月亮的銀輝灑落了一地,蒙罩在地上,一片兩趟,甚至能夠拉長人的影子。
慕容羽站在遊廊上看了許久,女子方才抓着一根發芽的樹枝枝幹,一條烏漆墨黑的蛇頭就從樹上探出個腦袋,拉長了身體,分明是攻擊的前兆。
“啊——”女子驚呼一聲,手一抖,重重的砸在地上,将那地上的幾株樹苗也砸了個七零八碎。
女子膽子小,那烏漆墨黑的蛇膽子也不大,被這大陣仗吓得吐着蛇信,往下惡狠狠地一撲。
慕容羽來不及反應,伸手捏着佩劍扔過去,劍尖穿透蛇的七寸,将之釘在了樹幹上。
扶桑一擡頭,便看見那垂下來正對着自己的蛇頭,和那把锃亮的長劍。
她煞白着臉,扭頭一看,玉樹臨風的慕容羽站在月光之中,淡淡道:“你若是想出去,大可不必選這個時候,門口有人自你進來時就盯上了,你現在出去,躲不了,就會被人帶走。”
“我……”扶桑張了張嘴,疑惑地問他,“爲什麽,你要幫我?”
按理來說,他和眼前這人非親非故,對方沒理由會幫助一個陌生人才是。
“這個玉佩,是你朋友的?”慕容羽的手上拎着一塊晶瑩剔透的玉佩。
扶桑下意識的摸着身上,那塊原本藏在香囊裏的玉佩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不見了。
“你……這是我的東西,可否能請公子還給我?”她克制着那一點兒怒意,盡量平和而溫順的回複,“這玉佩,對我很重要。”
“我隻有一點疑惑,你說,這是你公子的玉佩,可這分明我一位友人的東西……我那友人,是一位女子。”他目光停留在扶桑那張美麗且大方的容顔上,想從其中看出些端倪,便繼續說,“你應該聽過她的名字,她曾是大理寺的仵作,當朝,唯一在前朝的女官。”
從官家小姐淪落到青樓妓子,扶桑本以爲自己早已經練就一副堅硬的面具,磕在聽到對方口中描述的那人時,神情還是忍不住動容。
那人于她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
慕容羽繼續說:“我查過你,你曾經被她所救,這玉佩……”
“是她的。”扶桑輕輕咬着嘴唇,“她救了我,從鎮南王世子的手上,我回去之後,聽到有人要害她,跑了出來,沒想到……多謝這位公子,既然公子是她的朋友,可否,将這個消息告知于她?”
扶桑滿含希翼的望着他。
她在賭,賭這個人,兩次救了自己,并不是那背後之人。
“誰要對她動手?”慕容羽追問。
扶桑捏緊了拳頭,良久,她才道:“北嶽質子,尤瀾。”
在她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慕容羽眼皮子就開始狂跳,他很快打斷了對方的話:“這裏,不是一個說話的地方,你同我去書房吧。”
扶桑輕輕點點頭。
反正現在,她是出不去了,可能還得求助眼前人的幫助。
“質子尤瀾,早就謀劃對姑娘出手,他的目的是臨王,可是因爲姑娘,幾次三番插手,擋了他的道,他又操控姑娘不成,想,直接對姑娘出手。”扶桑盡力的将自己知道的都說出來,她曾經就是養在閨中的一個隻會琴棋書畫的嬌小姐,并不明白,尤瀾爲何非要除掉魏臨淵,可慕容羽,卻在刹那間就想到了由頭。
北嶽已經派使者過來洽談領土問題。
邊境的異動,朝中不少人已經耳聞。
魏臨淵是整個南越的戰神,除了年少輕狂時,有過一兩次敗績,說是十戰十勝也不爲過,他是南越的主心骨,是軍魂,如果他死了,會有什麽樣的後果,慕容羽稍一想,便驚得滿頭冷汗。
他冷靜道:“這件事,我會同臨王說的,隻是如今李姑娘正在牢房之中,天牢中重重把守,就算有人想對李姑娘不利,也很困難,你先安心在這裏待着吧。”
兩人都并不知道李慕歌遇刺一事,隻覺得天牢安穩,扶桑見他肯替自己傳遞消息,心頭壓着的大石才算挪開,低聲到了謝,回了自己的院子。
而誰也不曾想到,天牢中的南若曾被劫走,李慕歌遇刺,今夜月圓時候,又有人光顧了牢房。
明明來人沒有發出一丁點兒聲音,可就是那微弱的,在黑暗中都近乎于無的呼吸聲,讓李慕歌瞬間驚醒。
她反手抽出長刀就砍了過去。
與其被動迎接,不如主動出擊。
那人似乎沒料到她反應會這麽迅速,才一靠近就狼狽的躲開,撞在栅欄上,發出咚的一聲巨響。
“阿慕,是我。”慌亂的聲音在牢房裏面響起。
李慕歌的第二刀都在半空中了,愣是拐了個彎,擦着桌子而過,削掉了半邊桌子。
“臨,臨淵?”她不确定的低聲道。
“是我。”那人應了一聲,恰巧月亮從雲層裏又露出一半,淺淺的月光灑在男人的臉上。
李慕歌差點兒沒拿穩刀,她深吸了兩口氣,問:“你怎麽來了,沒傷着吧?”
“沒,我來得快。”魏臨淵拉着她往外走,“我帶你出去。”
李慕歌忍不住道:“這是越獄……”
“牢中不安全。”魏臨淵籌謀了許久,等的就是這一刻,時間有限,他來不及解釋,腳步飛快的穿過長長的走道,繞過了守衛,出了天牢。
天老外十二個時辰都有巡邏隊看守,三隊人不見歇的提着燈籠守衛,魏臨淵雖然是劫獄,卻并不想大張旗鼓的,而是在看到一個空隙的瞬間,拉着李慕歌就躍上了天牢頂上。
天牢後頭背光,修着極高的圍牆,若是普通人從上頭摔下去,就隻有死的份兒,魏臨淵緊抱住李慕歌,扯掉身上黑袍,迅速跳了下去。
刹那,背後一對巨大的鷹翅張開,帶着兩人騰空而起。
冷風挂得臉疼,天上又不如地上又安全感,李慕歌抓緊了魏臨淵的衣襟,低聲道:“快些,别被看見了。”
鷹翼的速度很快,穩穩當當的帶着了,兩人落地,李慕歌還來不及看清那上面構造,就唰的一下收起了。
她長籲一口氣,慶幸自己沒被這古代的黑科技摔死,推搡了一把男人:“行了,放開我吧。”
軟玉溫香在懷,魏臨淵心中不舍,隻是抱久了難免有輕薄之意,不尊重對方,他克制住心頭奔湧的感情,退後了兩步說:“你在臨王府待着,若是皇上質問起來,推到鬼面人的頭上就是。”
鬼面人幹了這麽多殺人放火劫獄的事情,如今再多一件也沒什麽。
李慕歌眨眨眼睛:“雖說是這樣,你今日可查到什麽了?”
魏臨淵:“尤瀾養了許多鴿子。”
鴿子,是一種很奇妙的鳥兒。
雖說魏臨淵慣用燕隼傳信,可實際上,鴿子才是常于傳信的鳥兒。
那橋上的鴿子,比之市面上的鴿子更健康,有力,腿粗,翅羽順長,明顯是精心養着,而非煲湯的。
“不管他是不是幕後之人,他都有問題。”魏臨淵道。
李慕歌輕輕歎了一口氣,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低聲道:“既然是這樣,就重點查他吧,早點兒了事。”
重來一次,她惜命得很,若是這件事了了,她就帶着阿辰去買塊地,當個土地主,然後再給阿辰讨個媳婦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