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初同尤瀾約好,要上門拜訪,我記得,尤瀾喜歡文房四寶,我那兒有幾本孤本,你随便選一本,去送給他就成。”李慕歌道,她半掩着眼簾,眼中缱绻着一抹無奈,“你去的時候,小心爲上。”
怕隻怕,尤瀾不惜拼死也要拉着魏臨淵。
魏臨淵卻緊皺着眉,“孤本你留着,我去找皇上要聖旨。”
李慕歌揚眉:“皇上會給你?”
“給不給再看吧。”魏臨淵的語氣不大好,“倒是我,不曾知道,你同尤瀾的關系何時這麽好了。”
李慕歌餘光瞥見一抹顫顫巍巍靠近的身影,對方伸長了脖子,豎起了耳朵,她冷笑一聲,随手抄起桌子上的杯子就砸了過去,怒聲質問:“你這是什麽意思?”
兩人視線冰冷,神情憤怒。
長澤走了一會兒神,還不知道兩人怎麽就吵起來了,正要上前勸說,就被兩人不約而同的冷厲眼神制止。
他嘴角微微抽搐。
得嘞,這兩人又演起來了。
李慕歌裝模作樣的砸了一個杯子,也不等魏臨淵接上,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我同尤瀾不過就是朋友,他重情重義,哪裏像你,你倒是出去了,可我呢,差點兒就死在牢房裏面了,行,你沒辦法,我現在就讓你幫我替尤瀾送點兒東西,你都要懷疑我。”
“那你倒是說說,你沒事給他送孤本做什麽?”魏臨淵甕聲甕氣的質問。
“你管我送孤本做什麽?”李慕歌犟着脖子,“當初說什麽患難見真情,你現在連這一點兒小事都要懷疑,你好,你當真是好得很,我真是,看錯了人。”
魏臨淵不耐煩地回應:“你不要無理取鬧,也不要轉移話題,我說的是你和尤瀾,當初你們在畫舫上……”
“你給我滾!”又是一個茶杯擦着魏臨淵的臉頰打過去,甩在鐵栅欄上,應聲而碎,李慕歌赤紅着眼睛怒吼,“你如此不相信,還來做什麽,滾開,就當我瞎了眼,看錯了你,滾,滾呀。”
她一口一個滾,魏臨淵氣得臉都紅了,長澤方才想意思意思跟着摻和兩句,又被李慕歌劈頭蓋臉一頓罵。
魏臨淵氣急:“你真是無理取鬧,孤本有本事你自己送吧,本王走了……長澤,還不走?”
長澤愣了一下,苦哈哈得撓着臉頰,皺着一張臉離開了。
兩人方才一走,李慕歌就氣急敗壞的砸了壺,桌子,能砸的都砸了,俨然已經氣瘋了。
郭永進看了一會兒,像是隻鹌鹑一樣靠近,小聲的喊了一句:“殿下,小人,小人給您添火。”
李慕歌頹然的坐在床上,沒說行,也沒說不行,等郭永進進來,才看見她早已經淚流滿面。
膽小的牢頭脖子一涼,撲通一聲跪下:“殿,殿下?”
“無事。”李慕歌咬着牙擺擺手,帶着濃濃的鼻音,她擦掉臉上的淚水,“你添火吧,今天這件事,你不要往外說。”
郭永進唯唯諾諾的應了一聲“是”,躊躇了半天,摸着兜裏面的一錠銀子,低聲安慰:“殿下,王爺許是關心你,擔憂您……”
“你懂什麽。”李慕歌下意識的高聲呵斥,神情極度厭惡,“我不過是讓他送點兒東西,他就這樣懷疑我,女子的清白多重要,我算是看清楚了他的真面目,等我出去,有他沒我,有我沒他。”
郭永進被這駭然的恨意吓了一跳,心道王爺是真的得罪了這位公主殿下,他也不敢再勸,摸了摸魏臨淵方才給他的那一錠銀子,連忙收拾了退了出去。
“等等。”李慕歌叫住他。
郭永進停住腳步,心裏面忐忑,“殿下可還有事?”
李慕歌一字一句的叮囑:“今個兒這事兒,若是本殿下聽見傳出去了,那就是你的錯,本殿下可不會放過你,你可知道了?”
郭永進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知道了知道了,小人一定守口如瓶。”
李慕歌這才滿意的揮揮手:“行了,你下去吧。”
“是。”
熟料郭永進剛一轉身,就溜到了天牢外面,探頭探腦的看了半天,走到外面搭棚賣粗茶的攤販那兒坐着,沒過一會兒,一個穿着粗打的平庸男人跟着坐在了他的跟前。
“可有什麽事?”男人壓了壓鬥笠,聲音粗嘎。
郭永進點點頭,低聲将牢房之中的事兒都說了一道,末了低聲補充了一句:“小人看得清楚,那兩人,現在怕是徹底鬧掰了。”
男人點點頭:“做得很好,繼續監控着他,再過幾天,就把你從牢房裏調出來。”
“诶,好嘞,好嘞。”郭永進點頭哈腰的送走了男人,才重新回了天牢裏面。
而隐藏在暗處的長澤這才悄悄的離去。
李慕歌知道,有些人的嘴,永遠是不牢靠的,他們可以将消息一傳十,十傳百。
例如郭永進。
在答應她的不到一個時辰之中,他将消息傳給了一個陌生的男人,而這個男人,将消息傳到了尤瀾的耳朵裏面。
尤瀾頗有興趣的道:“你是說,他們兩人徹底鬧掰了?”
下面的男人點點頭:“牢裏面的人都聽見了他們吵架,據說,李慕歌已經動了殺意。”
“那可就有意思了。”尤瀾摸着下巴喃喃道,忍不住輕笑了一聲,抓了一把鳥食,逗弄着面前的鳥兒。
他是個閑散的質子,平日裏就隻有逗鳥遛狗,沒什麽正事可幹,爲了避嫌,他也并不怎麽同朝中的人來往。
不過才沒一會,府中的管家就匆匆來禀報:“殿下,臨王來了。”
尤瀾喲呵一聲,笑意漸濃:“這可真是……剛提到他,他就來了呢,曲兒,你說,咱們的臨王最近是不是沒事可做了,他這來,是爲了什麽呢?”
替她剝着核桃的女子輕輕搖頭:“曲兒不知,可殿下,咱們是不是要……”玉手橫在脖子上,輕輕一劃。
尤瀾輕笑一聲:“現在還不到那個時候。”
爲了對付魏臨淵,他損失的人實在太多了,如果再強行對人動手,就算成功了,他們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他還是很惜命的。
尤瀾道:“也不知道這位王爺來是爲了什麽,去,将人請過來,讓本殿下,會會他。”
反正他是個纨绔,不注重禮節,也不用巴巴的迎上去。
管家應了一聲,又往前廳走。
尤瀾的府邸,曾經住的是一位文官,這位文官爲人清廉,住的府邸并不算大,卻極愛侍弄花草,那位大人告老還鄉之後,這裏也有人打理着,又正值春來,一路過去,都是繁花錦簇。
前廳到小湖的距離不遠,按理說,這麽多的花,魏臨淵該是聞到的都是花香,不過他鼻子靈,隐約聞到了一股鳥屎的味道。
他往右邊望去,隻見着一個仆人端着一盆鳥食往裏面走。
養鳥?
他暗自記下,很快随着管家的步伐到了湖邊,湖邊修了個亭子,尤瀾正在裏面逗着那隻五顔六色的雀兒,見他來,輕佻的仰着打了個招呼,“王爺坐,不知王爺找本殿下,可是有什麽事?”
魏臨淵進了亭子,抽出藏在袖中的聖旨,“皇上旨意,過幾日就是春狩,北嶽将派人來,屆時由質子作爲副手,迎接北嶽之人。”
尤瀾拿着聖旨看了又看,見确實是這樣,眉頭飛揚,詫異怎麽都掩飾不住,“皇上,讓我,去迎接的北嶽使者?”
他沒看錯吧,難道老皇帝就不怕他串通北嶽搞事情?
“您是協助蕭大人。”魏臨淵糾正道。
他目光越過鳥籠,尤瀾,落到了湖面上的小橋上,這湖算不上大,橋也算不上長,上面卻落了不少的鴿子,一個婢女匆匆的跑過來,那鴿子也并不懼怕的飛走,反而是相當熱切的跳到婢女的身邊。
魏臨淵大概猜到那鳥屎味兒的來源了。
尤瀾一直在不着痕迹的看着他,見那些鴿子不知道什麽時候跑了出來,目光驟然緊縮,随後笑眯眯的問道:“王爺,在看什麽?”
他收回目光,随意道:“沒想到殿下養了這麽多鴿子。”
尤瀾鎮靜的應道:“府中的丫頭補身體,聽說鴿子大補,就養了許多。”
魏臨淵的身後,那個被稱爲曲兒的鼻子悄悄的将手放在脖子上,試探性的一劃。
尤瀾笑容不減,目光落在了魏臨淵随身佩戴的長劍身上,沖着婢子招招手,待對方走近,一把将人攬入懷中,刮了刮她的鼻子,“還不見過王爺。”
曲兒虛虛行禮:“曲兒見過王爺。”
魏臨淵見着那一張臉,卻覺得十分熟悉。
似乎在哪兒見過?
不過不等他回想起,尤瀾就率先道:“你看,她是不是同蘭心很像?”
他摸着曲兒的面容,低歎了一聲,笑意被愁容替代。
魏臨淵這才想起,他曾經見過蘭心的屍體,這人确實有幾分像,不過他沒興趣去探究尤瀾的感情事,應付了幾句,道:“天色不早了,本王有事,先離開了。”
“我送王爺。”尤瀾起身,跟在他身邊。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了亭子。
而原本小鳥依人的曲兒臉色一變,往橋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