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大内高手安逸慣了,常年不見血的人,拿着刀,殺人是會手抖的,本來僵持的戰局讓人差點兒鑽了空子,差點讓就讓老皇帝命喪當場。
“穆鶴”來得正是時候,她救了老皇帝一命。
年邁的皇帝在鬼門關外轉了一圈,後怕和憤怒齊齊湧上心頭,可這裏保不準還有其他的刺客殺手,半天,他才憋出一句廢物,然後将目光移向了李慕歌。
“你是何人,爲何戴着面具?”他問。
李慕歌拱手道:“草民是穆國公的孫子,今日見着這裏發生了事情,本想過來看看, 沒想到碰見了這些刺客,救駕來遲……草民的面具,是因爲前些日子傷了臉,醜陋無比,不敢以面示人。”
“穆國公?”老皇帝的心思活絡了起來,掃視了一圈周圍,此時倒是有了點兒底氣,指點江山的道,“既然是穆國公的孫子,也不能堕了穆家的名聲,你可有爲官的意願?”
衆人心道這就是皇帝看上了穆家,想重新拉攏穆家,都在暗地裏看好戲,接過下一刻李慕歌就跪在了地上,艱難道:“皇上……恕罪。”
說完,她還重重的磕了一個頭。
老皇帝的臉瞬間就垮了下來。
“怎麽,你不願意?”
李慕歌當然不願意,穆鶴這個身份要是入朝爲官,那她本來的身份就得消失。
她搖頭道:“并非草民不願意,隻是,草民才疏學淺,二來,臉上傷痕恐怖,律法之中,有疤痕者,不能入朝爲官,草民惶恐。”
語氣之中是無盡的苦澀滋味,爲了讓皇帝相信,李慕歌将遮擋住了半張臉的面具稍稍拿開,露出一塊猙獰的疤痕。
這種一旦違背了律法的東西,皇帝就算是金口玉言,也難免會受到百官彈劾,朝堂上的榆木疙瘩的不少,到時候爲了一個小小官員,鬧出血染金銮殿的大事,才是個笑話。
老皇帝打消封“穆鶴”爲官的念頭,說:“既然你有疤痕,不能入朝爲官,那你可想要什麽獎賞?良田百畝,金銀珠寶,朕都可以封賞給你。”
李慕歌聞言,道:“陛下乃是天子,金貴之軀,爲陛下擋劍,是草民的職責,這……草民不敢要。”
好聽的話就像是迷魂湯的一樣,不要錢的從老皇帝的耳朵裏面灌進去,迷得他五迷八道的,當即大笑道:“好,真是好孩子,你起身吧。”
任誰都能看得出來他很高興,且這種高興讓他忘記了身邊這些“廢物”,一個勁兒的誇贊着李慕歌。
李慕歌才起身,就看到一道鋒利的亮光從自己的眼前閃過,她下意識的擡頭一看,長劍跟着揮了出去。
“皇上小心。”她大呼一聲,長劍一轉,直接将從二樓撲下來的那人的長劍挑開,故意伸手擋了一刀,才一劍捅進那人的胸口。
而飛出的長劍,是擦着魏臨淵的臉頰釘在了身後的椅子上。
周圍人心驚膽戰的離臨王爺遠了一些,目光仿若在看着一個瘟神。
倒是魏臨淵,咳嗽了兩聲,慘白着一張臉,泰然自若的将劍抽了回去,慢吞吞的遞給李慕歌:“穆公子,你的劍。”
“這不是我的,方才爲了保護皇上,未曾注意到王爺,抱歉。”李慕歌漫不經心一邊說着,一遍暗中打量對方,發下這家夥居然不是在臉上塗粉,而是真正的,從内而外散發出來的衰敗的樣子。
她心中不免擔憂了起來,可想起蕭崇那半開玩笑的模樣,又稍稍放心。
這要是人真的出了事,蕭崇可對她不會有什麽好臉色。
兩人全然像是個兩個陌生人,結果劍,李慕歌就規規矩矩的站在一邊兒。
皇帝瞥了一眼她破了的衣服,染了血,皺眉說:“你可是受傷了?”
“不礙事。”李慕歌慌忙道,“這點兒小傷對臣來說,不算什麽。”
皇宮之外危險,李慕歌親自護送皇帝到了宣武門,尋了個由頭離開,這忠心耿耿的模樣,差點兒又讓老皇帝起了封爵的心思。
可即便這樣,當天的時候,皇帝派了太監,送了不少名貴藥材,绫羅綢緞到了穆國公住的地方。
如同世外桃源的地方被染上了世俗的銅臭氣。
穆三老爺子當天就大發雷霆的将李慕歌喊了回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小童看了一眼她,低聲道:“爺爺在發脾氣呢,哥哥要不然還是在外面等等吧。”
李慕歌抿抿唇,低聲說了句謝謝,卻還是進了竹屋。
這地方和第一次來的時候沒什麽兩樣。
穆國公面前擺着棋盤,聽到腳步,也不正眼看她,冷哼了一聲道:“門外那幾口大箱子,今天自己搬回去吧。”
李慕歌頓了頓,道:“是。”
她的錯,她認。
她做事向來幹脆利落不喜歡拖泥帶水,穆國公見她如此爽快,都忍不住看了過來,說:“你就沒什麽解釋的?”
“事實就是爺爺您聽到的這樣。”李慕歌垂眸道,規規矩矩地将雙手交疊垂落于腹前。
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穆國公将黑子扔回盒子裏,淡漠道:“利用我穆家,去接近皇帝,這幾箱子金銀珠寶是賠償,還是打發?”
李慕歌:“不是。”
她否認了,皺眉道:“穆鶴這個身份,的确好用,接近皇帝,是我的錯,可我答應您的是,不利用這個身份,謀财害命,傷及無辜,可他不是無辜。”
李慕歌斟酌了片刻,還是忍不住道:“内憂外患,我所做的,縱然帶着目的性,卻從未傷害過穆家,我可以認錯,卻不後悔這樣做,您若是想削除我的身份,現在就可以。”
穆國公問:“你不後悔?”
李慕歌沒有任何猶豫的搖頭:“我沒錯。”
在其位,謀其事。
她覺林寺那天,碰到那位疑似了然大師的人,對方帶她走了京城中最亂的地方。
仍舊會有吃不到,穿不暖,餓死,凍死的人。
她沒什麽大志向,一個法醫,頂多就是協助警察辦案,可她還有另一個選擇,協助太子,和臨王。
太子是個仁君。
李慕歌覺得自己說了該說的,做了該做的,旁人不理解,她不能強求,悄悄的退出了屋子,對着外面的小童道:“阿奴,你将這些東西藏起來,可好?”
阿奴懵懂的看着她:“哥哥不帶走嗎?”
李慕歌晃了晃神,才搖搖頭,又叮囑了他幾句,悄悄地出了院子,打算這個身份還是少用一些爲好。
可她一走,阿奴掉頭就進屋将事情給穆國公說了。
老頭坐在塌上,一邊讓阿奴同他下棋,一邊嘀咕道:“這倔脾氣,倒是像極了你叔叔。”
“叔叔?”阿奴歪歪腦袋,疑惑道。
“你不認識。”老頭敷衍了一句,目光卻格外的懷念,“人都死啦,老頭子我也多年沒見過那小子了。”
李慕歌回到京城的時候,天色都晚了。
她的打算是直接回宮,誰料暗衛掉頭就找上了她,說是主子有請。
被後人是誰她一猜就能猜到,卻不怎麽想見,奈何暗衛一本正經唬她說“有大事交代”。
她躊躇了片刻,還是去了。
結果一進院子就看到牌九三缺一,空位正對着她,走兩步就能一屁股坐下去。
她氣笑了,問:“這就是你們說的有大事交代?王爺?殿下?蕭大人?”
這金三角少個人敲詐,才讓她來的不成?
魏臨淵難得有如此不正經的時候,饒是作爲“被迫者”,他也不得不出來解釋:“阿慕,不是你想的那樣,殿下今日過來,找的是這個借口。”
三人關系已經暴露,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光明磊落坦坦蕩蕩的“走親訪友”。
李慕歌無語凝噎,牌九是推不下去的,隻能抱着臂道:“有什麽大事,就直接說罷,我還要回宮。”
“不差這點兒時間。”太子打着圓場道,“就推兩把,邊推邊說,阿慕快過來。”
仨人好說歹說的将人請上了牌桌,李慕歌心不在焉的一邊摸牌一邊問:“殿下有事直說吧。”
這三個人湊到一起打牌,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這要是沒事,鬼信她都不信。
蕭崇笑眯眯的道:“也不是什麽大事,這段時間,你盯緊點兒秦家,對了,那秦五小姐不是同你關系不錯,邀請她到宮中做客怎麽樣?”
李慕歌一頓,扔出去一張牌,睨了他一眼:“你這是在打什麽主意?”
“這事,說來話長。”翰林院大學士是個文化水平高的說書先生,他的說來話長,将近持續了三把牌,喝了四杯茶,講得口幹舌燥,也把李慕歌說得一愣一愣的。
半晌,她将桌上的牌攏着算得分,滿意的敲了敲桌子,示意三人看清楚了,然後手往桌子上一攤:“給錢。”
三個菜鳥,也想坑她。
李慕歌連赢三把,把把都是大的,蕭崇剛才還說得口幹舌燥,這會兒臉也跟着垮了。
“阿慕,這不用……”
話還沒說完,魏臨淵就識相的交了銀子,剩下兩人要臉,隻能跟着給了。
勝利的李慕歌心情頗好,揣着鼓鼓囊囊的一疊銀票,溜達回了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