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妃願意爲她作掩護,實在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可是對方對自己孩子的一片赤誠之心,也讓她忍不住微微動容,再三強調:“王妃,您可要想清楚了,若是您親自爲了我打掩護,就隻有一個辦法……便是您現在的身份,也很難不受到懲罰。”
齊王妃将一縷垂下的頭發别在耳後,苦笑道:“我知道了,可方才……你也聽到了,李姑娘,我别無選擇,這已經是最好的路了,對嗎?”
能夠報仇,能夠保護到自己的孩子,還能夠順藤摸瓜,一箭三雕的事情,她沒有理由去放棄。
她不想因爲自己的一念之差而去選擇一條看似“光明”的大道,索性直接拍闆決定,同李慕歌商議起了對策,“章書林如今才離開,我今日是不能讓他過來的,你給我兩日時間,李姑娘,我會将這二人都喊到齊王府來,到時候……還請李姑娘審問完了之後,讓我能有一個親自報仇雪恨的機會。”
齊王妃的眼中閃爍這濃重的,駭人的仇恨。
“我知曉了。”李慕歌點點頭,兩日的時間,足夠她做好準備,保證這兩人有來無回。
兩日之中,齊王府向外也忍不住流傳出一些閑言碎語,王妃生了病,脾氣暴躁,下人們怨聲載道。
章書林在章府之中聽到這些消息後,滿意的笑了,穩坐椅子,第三日一早,齊王府就來了下人,說的是:“請公子過去一叙。”
齊王府還是老樣子,冷清得很,章書林輕車熟路的穿過走廊,在偏廳裏面看到了坐在主位之上的齊王妃,他得意洋洋的打着招呼:“姐姐,我來了。”
齊王妃嗯了一聲,起身道:“你随我來。”
“去哪兒?”章書林随口問了一句,卻并沒有得到回應,王府的路他經常來,如今閉着眼睛都知道該怎麽走,而這條路,他也很眼熟。
心頭湧出一股不好的感覺,這迫使他停住了腳步,假意笑問:“姐姐,我們這是……要去王爺的原來的院子,可這裏,不是被封了嗎?”
齊王妃淡漠道:“我既然做了對不起王爺的事情,自然要在這裏忏悔。”同樣的,其他人也一樣。
自從齊王死後,她就少有笑顔,章書林看着她的側臉,也看不出其他的端倪,隻能壓下心中的不妥當,跟着她進了齊王的舊日的住所。
院子裏打理得依舊幹淨整潔,章書林才想挑起話茬兒,齊王妃雙手推開了門,淩亂的景象就堵住了他想脫口而出的虛假寒暄,呐呐道:“這裏,怎麽還是這個樣子?”
東倒西歪的桌椅,地面上幾乎沉澱成褐黑色的血漬,破碎的茶杯,入目是厚厚的灰塵,讓人近乎于無處落腳。
“都是證據,萬一哪天大理寺的人逮到了兇手,我也好将人帶來此地。”齊王妃意味深長的撥弄着自己手中的佛珠。
章書林:“可兇手不是已經找了?”
齊王妃輕哼:“誰知道,那是不是被人推出來的替死鬼呢?”
她臉上帶着譏諷,原本珠圓玉潤的臉龐,這些日子也清瘦了許多,眉間籠罩着一層怨怼的烏雲。
章書林心頭一跳,直覺的不想再繼續談論這件事,顧左右而言他:“姐姐戴着的這珠串,真是好眼熟,難不成姐姐現在也信佛了?”
齊王妃扯了扯嘴角,揚起自己手腕:“你說這個?這是我随便從庫房裏面翻出來的。”
她溫聲道:“我可不信佛,佛祖不能幫我找到兇手,倒是這念珠有點用處,至少……在我猜到,我的親人是殺害了我相公的兇手的日子裏,我才能勉強靠着這個,控制住我心底的仇恨,讓我不至于,去愚蠢的找那人對峙,打草驚蛇。”
她每說一句話,章書林的臉色就沉下來一分,直至變成和她同出一轍的冷漠。
可章書林不能确定,對方是在懷疑自己,還是已經知道,他故作疑惑的道:“姐姐,你這是……在胡說什麽,還是聽信了他人的一面之言,挑撥你同家人的關系?”
“阿洛。”齊王妃終于轉身正視着他,這是他們姐弟之間親昵的稱呼,可現在卻泛着冷意,“你可知道王爺是怎麽死的?親近之人下了毒,捅了刀子,可能讓王爺不設防,能夠自由進出齊王府的,又有幾個人呢?”
當初的章書林算得上一個。
到了這個地步,章書林知道,自己的辯解都沒了意義,登時兇相畢露:“姐姐,你這個時候,同我說這些有什麽意義呢,人都死了,更何況,我這也是爲了你好,齊王要是知道了霖兒不是他的親生孩子,你以爲他還會對你這樣好不成?”
齊王妃冷笑不已:“你真以爲,霖兒是那下三濫的人的孩子?我告訴你,當初他可沒有碰到過我一根手指頭。”
章書林臉色難看了起來:“這怎麽會……不,不對,你找我來,究竟是爲了什麽?”
他忽然想起對方剛才的話——将兇手帶來此地。
章書林開始驚疑不定的環顧四周,腳步慢慢的退後,可一把刀,悄無聲息的貼上了他的脖子。
“别動,再往後退一步,我就割斷你的脖子。”那聲音很沙啞,聽起來像個青年男子,章書林停下腳步,啞聲道:“姐姐,你我姐弟一場……”
站在他身後的李慕歌手起,砍下,直接劈暈了他,一手拎着他的衣領,一邊冷聲嘀咕:“你也配說這幾個字。”聽着就可笑。
她沖着齊王妃打了個招呼:“王妃,我先審問着,到時候人再給你。”
“多謝李姑娘了。”齊王妃感激道。
李慕歌并沒有将章書林帶去其他地方審問,而是就在這間院子裏面,一來這裏無人敢靠近,二來,熟悉的地方,更容易讓章書林的心底産生裂痕。
章書林并不是什麽心性堅定之人,相反的,他的弱點十分明顯,他恨齊王,卻又懼怕齊王。
李慕歌審問了足足一個時辰,而出來的時候,齊王妃竟然就在門口守着。
兩人面面相觑,齊王妃一看見章書林的臉,率先變了臉色,退後好幾步,驚疑不定的怒喊:“影子。”
兩個黑衣人如同影子一般悄然出現,擋在他的面前。
李慕歌無奈擡手,用回了自己本來的聲音:“王妃,我不是他。”
爲了避免真的打起來,她不得不語速飛快的解釋:“這隻是一張面具,真正的章書林還在裏面捆着,王妃讓人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齊王妃并沒有因爲她的一面之詞就相信了,而是讓身邊的影子進去探查之後,才松了口氣道:“李姑娘,你,你裝扮成這個樣子做什麽?”
李慕歌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章書林慣用的溫和表情:“我從他的嘴得知了姜信在哪裏,王妃且等着,我去将姜信帶回來。”
章書林和鬼面人之間的聯系,還隔了一個姜信,他是小蝦米,姜信才是那一條大魚,想要得到更多的消息,就必須抓住那一條大魚。
齊王妃卻并不放心:“李姑娘一個人去,可能對付得了那人,萬一,萬一他發現了什麽端倪……”
“王妃放心吧。”李慕歌道,“我已經通知了人,姜信就算是有三頭六臂,也插翅難逃,王妃,事出緊急,我就先走了。”
“好,李姑娘小心。”
章書林不能消失得太久,他是正大光明的到了齊王府中,若是一去不回,定然會打草驚蛇,李慕歌必須在這個時間之中,抓到姜信。
而姜信的位置,也很好找。
對方就住在章府的旁邊,李慕歌過去的時候,先是敲了敲門,屋内立刻傳來警惕的聲音。
“誰?”
“是我,叔父。”她模仿着章書林的聲音和語氣,“有要事。”
院子的門被人警惕的打開一條縫兒,李慕歌順勢蹿了進去,低聲道:“叔父,姐姐想見你。”
“見我?”帶着半片面具的姜信十分詫異,“她居然還敢見我?”
李慕歌勾唇一笑,握着匕首狠狠的紮進他的手臂上,冷聲道:“畢竟是十多年的仇人,在得知了你沒有死之後,齊王妃可是恨不得親手斬下你的腦袋,又怎麽不想見你呢?”
姜信揮開他,臉色極度難看:“你是不會章洛,你是誰?”
“拿你命的人。”李慕歌擡起頭,那一瞬間,猶如猛虎出籠,而院子裏,悄悄的多了幾個人。
雖然這些人隐藏在暗處,可姜信東躲西藏了這麽多年,對生人的氣息十分敏銳,很快就察覺到了不對勁,他退後了兩步,灑出一把随身攜帶的粉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着後跑去。
可李慕歌早有防備,順勢躲開下令:“抓住他。”
暗處的人拔劍而上,反之姜信,腦袋越發沉重,竟是連輕功也使不出來。
姜信很快被暗衛擒住,李慕歌擦拭着匕首上的血迹,一邊低聲道:“将人帶到齊王府去,别被人發現了。”
“是。”
暗衛帶着姜信離開,而李慕歌抹平了這裏所有的痕迹之後,也光明正大的走了出去,而在她的身邊,也有一個同姜信長相相似,帶着半邊面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