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背後傳來巡邏士兵的怒喝。
一隊人踏踏的走近,火把的光亮照在黑影的臉上,恰是越星那張蒼白的臉。
“世子?”巡邏的士兵詫異道,“世子這是要去哪兒?”
越星不耐煩的低聲道:“上茅房,怎麽,你們還要阻止我上茅房?”
他臭着一副臉,倒真像是被憋急了的樣子。
巡邏的士兵打量了他幾眼,覺得不像是在說謊,就直接放行了,而在他們這個空檔之中,更是出去了好幾個人。
越星并未走遠,就在旁邊的灌木叢裏面,聽到稀稀疏疏的聲音傳來,巡邏士兵的心就安定了下來。
再後來,陸陸續續又有好幾個人出去了,借口不外乎這一個。
李慕歌是半夜時下意識睜開眼睛的,心裏面似有什麽東西在躍動着,讓她并不怎麽安心,她便從床上摸索着起來,點了蠟燭,吞了兩粒藥丸子。
這兩顆藥丸子下肚沒多久,慌張的心緒便平靜了,她一臉懵的摸着心髒處。
這症狀,怎麽都像是心髒病啊。
不會吧?
腦海之中一團思緒打結,還沒來得及整理好,她便聽見門口的巡邏兵細微的抱怨:“今天這些人怎麽回事,一個個的都尿急?這都多少個,大晚上的排隊去小樹林,這幹什麽呢?連世子也這樣,你說等等會兒将軍是不是也要出去?”
世子?
越星!
李慕歌腦海之中掠過越星那一雙不甘心的眼睛,目瞪口呆:“哦豁!”
完了,這事情鬧大發了!
她匆匆穿了件外袍往外面沖,攔住那巡邏隊:“你說世子出去了?”
巡邏隊的人一驚,見來人是她,才松了口氣,道:“出去了。”
李慕歌:“出去多久了,可有回來,還有那些出去的人,又是哪些人?”
一連串問題和連珠炮似的,巡邏隊的侍衛長想了想,一個個回答:“這,出去了怕是有半個時辰了,沒見着回來,剛才出去那些,我們……不認識啊。”
這次剿匪,三個位高權重的人都帶上了自己的親衛隊,就算是兩萬大軍裏面,也不是從同一個軍營抽調出來的,不認識實屬正常。
所以侍衛長也沒在意。
李慕歌一聽他這回答,就知道要遭,急沖沖的往越星的帳篷裏沖。
不出所料,漆黑一片,空空如也。
“你真是好樣的,越星。”李慕歌一咬牙,往魏臨淵的帳篷裏跑,侍衛長跟在她的身後目瞪口呆的大喊,“大人,您這有什麽事,這麽晚了……”
話還沒說完,李慕歌就已經掀開了帳篷簾子,聲音響亮:“臨淵!”
魏臨淵自她掀開帳篷的那一刻,就已經睜開了眼睛,眼中一片清明,翻身起床點了蠟燭,問:“怎麽了?”
李慕歌深吸一口氣,咬牙切齒的道:“越星那家夥,帶着人出去了,估計是去打探消息去了。”
她差點兒就沒忍住破口大罵,旋即又罵了自己一句:“我這什麽破烏鴉嘴。”
誰知道白日裏那一句話,竟是一語成谶。
一個纨绔世子爺,什麽都不知道,就憑着點三腳貓的功夫和親衛隊就想去一探究竟,這不就是給人送菜嗎?
魏臨淵比她冷靜,穿着外袍往外走::“帶上百人精兵,我們親自去找,知不知道是往哪邊走的?”
軍中并未打響号角,隻是通知了幾個人,然後着急了一群精兵,很快就往外追了出去。
夜裏霧氣重,又十分黑暗,一點都看不清楚人,火把熄了幾次,都沒能見到有什麽人。
“王爺,霧氣太濃厚了,這要是再找過去,山中毒物多,士兵恐怕會受傷。”跟在他們身後的士兵忍不住道。
他們對山中局勢并不了解,這冬日的晚上,可不像月色明亮,繁星籠罩的地方,不過大年初三,月亮也被藏在厚如棉被的雲層之中,透不出一丁點的光亮,再加上霧氣,稍有不慎便會被夜間行走的猛獸攻擊。
就連他們都覺得困難,那位隻會吃喝玩樂的世子,又有什麽本事 。
魏臨淵雖然要考慮越星的安危,卻也不會讓手底下的人白送死,蹲下來研究地上的痕迹。
“阿慕,他們沒有經過這裏。”魏臨淵道,底下的草上并沒有新鮮的泥土,雖然有不少足迹,卻像是成年痼疾,是常年經過的人踩出來的。
“越星自尊心強,今日我言之過重,他怕是不甘心,這條道,是地圖上唯一好走的一條道,他最大的可能性會選擇這一條。”另外兩條都是險境,就算是再沖動,越星也不可能去冒這麽大的風險。
“地圖在我這裏,沒有丢失。”魏臨淵提醒她。
李慕歌無奈扶額:“王爺,沒有,不代表他記不住。”她伸出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腦袋,越星沖動,纨绔,卻不代表他愚笨。
對方被她刺了一通還沒有走,足足一個時辰都待在那裏,足夠他将那地圖記在心中。
魏臨淵又何嘗不知道,可再深入下去,身後的精兵難免受傷,這是他浴血奮戰帶出來的人,難免偏心。
而越星這種做法,若是真的出事,也用不着用自己的人的命,去賠他。
兩人僵持了片刻,李慕歌忽然在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她目光一亮,豁然起身,沖着魏臨淵打了個手勢:“東方,沿着這條道往山坡上走,有人。”
她目光笃定,魏臨淵便不再遲疑,吩咐身後的士兵小心行事,慢慢的追了上去。
李慕歌猜測得沒錯,越星是往這條路上走的,隻是他運氣不好,一來就遇見了一批人。
那批人率先發現了他們,且人數不少,他的幾個親衛都受了傷,隻能被逼得節節後退,一直退到了東邊的一個小山坡上。
“活捉那個領頭的,朝廷剿匪,老子倒是要看看,他們敢不敢。”領頭的人滿臉橫氣,扛着一把近一米長的大刀,厚重,卻鋒利,像是刑場的劊子手。
越星等人已經被逼迫到懸崖邊上,底下是一叢叢的樹木,這樣跳下去,就算不被摔死,也要被張牙舞爪的樹枝捅個透心涼。
月亮站頭露腳,慘白的月光映照在青年的臉上,刻出了那一瞬間的後悔。
明明今日李慕歌才提醒,勿要莽撞行事,他晚上就想要深入敵營,入境落到這個境地,難不成,今日真的要死在這裏?
這一隊土匪近四十人,越星不過二十人的親衛隊,雙拳難敵四手,他們又被暗算受了傷,如今已然是甕中之鼈。
領頭的土匪道:“留下三兩個活口,其餘的都殺了,免得夜長夢多。”
大刀揚起,對準了被他們擒住的親衛隊隊長。
“不要——”他目眦欲裂的怒吼,眼眶充血。
月色冷冽,關山似鐵,那一刻,越星似乎聽到了西北鐵騎的聲音,漸行漸遠。
是他,對不起這群陪着他千裏迢迢,闖過千山萬水的親衛隊。
那一刻,越星的心中是無窮無盡的悔恨和自責,像是滔天巨浪,将他溺斃。
咻!
一道尖銳而急促的利箭破空的聲音以一種勢不可擋的趨勢,直接穿透了舉刀人的手骨。
“啊——”
哐當一聲,大刀擦着親衛隊隊長的手邊落下,不輕不重的一刀砍在腳上,鮮血橫流。
那土匪痛苦的捂着手掌,目光怨毒的朝後看去,“誰在那裏?”
一簇簇火光漸行漸近,而有一個人,還在光之前,月色照在那一張精緻的臉上,朦胧中仿佛罩上了一層薄紗。
“李慕歌?”越星見着來人,惱怒道:“你來做什麽?”
這人來不是送死麽,這麽多人,她就是三頭六臂也不成啊。
土匪見着李慕歌,眼神閃爍了一下,正要問她身後之人是誰,卻見着她不聲不響的将弓箭從背後拿了出來,對準了其中一人。
領頭的土匪面色大變,旋即又冷笑道:“小姑娘,我勸你還是不要沖動行事,看在你長得這麽俊俏,跟老子回去,這一箭,老子就不和你計較。”
李慕歌一語不發,搭上三箭,弓弦拉滿,直接射了出去,整個人猶如鬼魅的随着弓箭一起,掠入了土匪中央。
誰都不知道那三箭會射中誰,于是幾十個土匪慌忙躲閃,正好給了李慕歌機會,她直接繞到一個人的後面,手肘往人腰上一頂,那人僵直,被利箭射入喉嚨。
随後她一個轉身,将弓箭套入另一個人脖子,狠狠一擰,鮮血四濺。
縱然出來匆匆,隻随手拿了一把弓長弓,此時此刻,在她的手上,也像是神兵利器,殺人十分利索。
更呈論那一百精兵不多時就加入了戰局,這群土匪,很快就被制止住了。
泥土之中被鮮血浸滿,濃厚的血腥味蔓延開,李慕歌不慎被濺了幾滴,融入青色的衣裳之中,像是被墨暈染開的花。
月色之下,她一手提着長弓,一手掐着那土匪頭子的脖子,聲音冷冽:“降服,或者……”
“你死心吧,我這裏,不會給你任何的消息。”土匪頭子冷笑一聲,已經做好了被扭斷脖子的準備。
李慕歌歪着腦袋,十分無辜:“誰說要殺你了……讓你生不如死的辦法,我可有太多了。”
月色之下,她詭異邪魅的笑容,讓所有人都不禁打了個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