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星聽得多了,就連鎮南王時常寫的書信中,都是要讓他親近魏臨淵的意思,心中自然升起了叛逆的心思,如今再從旁人口中聽聞,憤怒之情油然而生。
“差了不止一分兩分?”他連連冷笑說了幾個好,“你倒是忠心護主,可就算如此,聽聞你那主子依舊看不上你……”
“世子,以升量石,度人之心,終難以寸進。”李慕歌強硬的打斷了他的話,淡漠道:“世子好自爲之。”
“李慕歌!”越星怒吼出聲。
“不知道世子喊我這徒弟何事?”匆匆而來的魏臨淵直接霸道的插入兩人的中間,“世子若是有什麽事,直接告訴本王便是,本王這徒兒膽子小,經受不得。”
男人高大的身軀擋在李慕歌的面前,像是一個安全的避難所。
可越是這樣,越星的心中就是熊熊怒火,大有燎原之勢,望着面前這兩人就像是沆瀣一氣,狼狽爲奸。
連連冷笑許久,他才低聲怒道:“臨王,皇上命我同你一起剿匪,可沒說我是副手,消息難道還要對我保密?”
魏臨淵相當平靜:“消息可共享。”
可随即他便畫風一轉,道:“不知道世子可有什麽消息,與本王交換?”
越星纨绔久了,對這些事情也并不上心,也并不需要上朝,乍一聽到剿匪這個消息,還是老皇帝特地宣召的,他的消息,還停留在那淺顯明了的兩個字上。
“看來世子是沒有消息了,既然這樣,世子不妨先去了解一下,若是連自己做什麽都不知道,其中深奧,大抵也是不了解的。”魏臨淵上下嘴皮子一合,輕視之意,差點把青年氣個半死。
越星不是什麽講理之人,可論權勢論武功他也壓制不住面前人,爲了避免自己被氣死,袖子一甩,冷哼一聲忙不疊地的走了。
帳篷外便剩下了兩人。
“進來吧。”魏臨淵率先一步撩開帳篷進去,裏面的人三三兩兩的散了,他便問:“越星我故交之子,他若是出言不遜,你教訓他便是,鎮南王不是不明事理之人。”
“也不是什麽大事。”李慕歌将冊子遞給他,拉了根凳子随便坐下,“纨绔久了,就真以爲自己是個纨绔了,對了,那長吏審問的結果出來了,橫斷山脈十六寨,每個寨子都有一定的聯系,其中這一個,叫做清風寨,就在那小河村往裏走近兩裏路的地方,算不得。”
那長吏知道的東西也算不的多,一般都在固定的用物資交換金銀上面,這種欺辱村民的事情,他算是友情對客人的幫扶。
冊子裏夾雜這一張地圖,是通往清風寨的一條路,從長吏家中搜出來的。
魏臨淵拿着地圖用手指比劃,上面設了不少的路障,若是大軍押進,會造成不小的阻礙,且有個陡峭的斜坡,易守難攻。
“裏面的兵力可弄清楚了?”魏臨淵問。
“那長吏不清楚。”李慕歌搖頭,“隻是說見着不少人巡邏,拿着刀,我按照他提供物資的時間和多少算了一番,起碼不少于三百人,或許還在其上。”
不知道兵力情況,就難以進攻,朝廷向來高調做人,高調做事,這剿匪的事情還沒有确定,就已經在整個京城傳得沸沸揚揚,那群土匪指不定也早就知道,在做好準備了。
這事情還得從長計議。
魏臨淵親自去喊了秦家那位将軍,以及幾位幕僚和越星。
片刻時間人都差不多到齊了,就連越星,也虎着臉坐在了最後。
将事情簡單說了一遍,魏臨淵在早已備好的沙盤上插了三面棋子,分别代表三面路障。
“西關峽,這是入口最窄之地,最多能讓兩人并肩而入,大軍進去,必須排隊,越往上越高,繼續深入,清風寨外圍,叢林天然屏障,樹叢之中,陷阱防不勝防,最後清風寨,其中的人數,兵力,我等都不清楚。”魏臨淵環視一圈,“不知諸位可有什麽想法。”
越星冷笑着揚唇,道:“我記得,我們的兵力不知是那匪徒的多少倍,還怕這區區一點路障不成,臨王,兩萬人,還殺不了那幾百人?”
滿座寂靜。
有人冥思苦想對策,有人冷眼旁觀愚蠢,魏臨淵滿腦門都寫滿了頭痛二字,若非這是鎮南王托他關照越星,他隻想将人扔出去。
“世子,敢問鎮南王有多少大軍?”李慕歌雙手交疊撐在桌子上,身體前傾,似笑非笑的望着對方。
這種上位者的姿勢讓越星不大舒服,隻是這種情況,他還是選擇了如實回答:“二十萬大軍。”
李慕歌繼續問:“那當年平城關一戰,死傷情況您可知道?”
越星:“我軍死亡人數不過區區百人,傷亡不過千人,敵方大軍十五萬,與我軍勢均力敵,卻仍舊是喪家之犬,連讓三城。”
這一戰,是他的父親親自上陣殺敵,是能夠名留青史的一戰,古往今來,從來沒有哪一場戰争,成功到這個模樣。
越星那個時候不過才出生,可提起這件事,也與有榮焉。
李慕歌挑唇笑道:“看來世子對這場戰役也很自豪。”
越星心想那是當然,可還來不及說,李慕歌的話鋒一轉,神情嚴肅:“可世子又知不道,令尊爲了打赢這一場戰役,預謀了多久,爲了能夠減少死傷人數,又準備了多久,糧草,兵力,武器,地形,計謀,整整三年,打入了敵人的内部,從内部瓦解。”
“這我當然知道。”越星皺眉道,這件事,他後來可是專門去研究過的。
聽他一說,李慕歌嚴肅的神情便轉爲譏諷,前傾的坐姿收斂,往椅子上一靠,抱着雙臂道:“既然世子知道,那爲何又要如此莽撞,行軍打仗,最忌諱的就是盲目行事,還是說,世子并不在乎這兩萬人的死活,想用這兩萬人的鮮血硬生生的堆積起這次剿匪的成功?”
她伸出右手搭在桌子上,食指扣了扣桌子,铿锵有力的道:“還是你覺得,你西北的将士是人,這兩萬人就不是人?”
“從軍者,守家衛國,理所應當,可就不等于他們沒有父母,妻子,孩子,而選能力出衆者爲将,就是爲了,能夠讓他們,不至于枉死,讓他們能夠回家。”
一字一句,猶如重鼓敲擊在在場每一個的心上,越星的臉上更是火辣辣的一片,他在京中爲質已經六年,父母兄弟都有六年未見,做了這幾年的纨绔子弟,幼時父母的尊尊教誨,仿佛已抛擲腦後,李慕歌這一巴掌,扇得足夠響亮。
可偏偏女子似乎覺得還不解氣,懶散的姿勢又轉化爲極爲有攻擊性的前傾,微笑着問他:“世子殿下,您說,我這話,有哪裏不對的?”
自然是沒有哪些不對的。
在場的人無不想到,秦丞更是眼睛一亮,似是沒有想到,區區一個女子竟有如此見解,誠心誠意的拍了拍手:“說得不錯,我們絕不打無把握的仗,說起來,我這裏倒是有個想法。”
秦丞這話算是變相給越星解了圍,他冷哼一聲,安靜了許多。
到底是世子殿下,李慕歌不太好逼迫太緊,似笑非笑的瞥了對方一樣,目光移開,做出洗耳恭聽的表情。
魏臨淵克制住臉上的笑意,颔首道:“秦将軍有計策,但說無妨。”
秦丞道:“方才王爺提到過,每月十五,他們便要運送物資,我們大可以借此進去打探情況。”
“扮作送物資的?”李慕歌搖搖頭,覺得不妥,“這中地方,把手嚴密,若非是熟臉,是絕對不會放進去的,再一個,就算藏在糧草中間,這種時期,若是我等,怕也會嚴加查看。”
以己度人,自己能夠想到的,未必别人想不到。
“這中間可還有其他的路?”
“暫時還未找到。”
“那讓人帶着進去呢?”
“難免不會當場反水。”
一連好幾條意見,都被提出了質疑的地方,倒不是說不行,隻是有一定的風險,而這個風險,他們不一定能夠承受得起。
商議了大概一個時辰,衆人都還未能徹底決定,李慕歌道:“這橫斷山脈局勢複雜,那些時代生活在這裏的村民指不定會知道什麽小道,不若我再去打聽打聽。”
“也好。”魏臨淵将地圖收起,眯着眼睛道:“時間不早了,大家可以再去走訪走訪,切記一點,千萬不能讓村民暴露。”
衆人紛紛應是,都退出了帳篷,待到人走得差不多了,越星才粗暴的起身,推開椅子,冷睨了一眼了李慕歌:“本世子倒是要看看,你又能如何解決。”說完憤怒甩袖離去。
那目光極爲不甘,這位世子殿下雖然已經及冠,卻仿佛還帶着點兒年輕人的争強好勝,讓李慕歌頗爲頭疼。
她站在魏臨淵身邊嘟哝道:“希望這位世子殿下不要沖動行事。”
要是把自個兒給搭進去了,他們上哪兒去陪鎮南王一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