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魏臨淵不行。
總有一些人,對她來說是不一樣的。
不想看見他的懷疑,甚至是心生憤怒,心生委屈,她微紅着眼咬牙厲聲道:“你憑什麽懷疑我,就因爲我和你發生了争執?就因爲我不曾聽信你的話?還是因爲你覺得我移情别戀,所以想殺人滅口?”
所謂最親近的人,說話才最肆無忌憚,也知道怎麽才最傷人。
魏臨淵聽聞,腦袋一抽一抽的疼,臉色都忍不住微沉厲呵:“阿慕,你不要胡說。”
“我胡說?”李慕歌禁不住冷笑,眼底殺氣凝聚,“那你的試探之言,又是什麽意思?”
“我……”
“我不過隻是說了猜測,你就有如此大的反應,是早就在懷疑我了,對嗎?”李慕歌反問,堆積成山的疑惑盡數傾吐,“太子的龍袍一事,你的醉酒一事,試探一事,我在中間,又是個什麽角色?”
原來分明可以輕而易舉理解的事情,到現在,李慕歌隻想得到一個答案,仿佛有什麽東西吞噬了她的理智,在她的心中叫嚣。
殺氣越來越凜冽,饒是魏臨淵都覺得有些心驚膽戰,自然不是因爲懼怕,而是因爲悔恨交加。
他早知道阿慕的不對勁,就不該放任自流,男人忍不住向前,用雙手緊扣住女子的肩頭,“阿慕,你清醒一點兒,我并非質問你,隻是……”
“隻是什麽?”李慕歌豁然揮開他的雙手,“魏臨淵,到現在你還要騙我不成?”
一把尖刀抵在對方的胸膛上面。
鋒利的刀尖劃過冷光,垂着頭的女子眼中蠢蠢欲動,心中有一道生意在催促着她,刺下去,刺下去就好了。
魏臨淵并不相信她會這麽做。
隻是女子非要得到一個答案,那不罷休的模樣讓他隻能解釋:“刺殺我的那人,用的刀,和你的相差無幾,我隻是想問,你的刀是否丢失了。”
隻是對方一語道出武器,讓他敏銳的察覺到了不對勁。
魏臨淵可沒忘記,阿慕曾經說過,自己被催眠了,也有可能被控制了,但是現在的她,仿佛已經完全忘記了這件事情。
那尖刀往前用力,女子冷聲道:“你難道不是懷疑我,在刺殺你?”
“你不會。”他目光溫和,非常笃定。
“我不會?”李慕歌微微拔高了聲音,似乎聽見了什麽天大的笑話,她歪着頭,臉上帶了幾分玩味,“臨王爺,你不會忘了,我們當初的争執吧?”
說着,女子竟真的提刀一刺。
滾燙的鮮血濺在她的臉上,李慕歌的神情茫然了一瞬,原本飄忽的眼神凝聚在那把刀上,手一抖,她蹭蹭的退後兩步,刀應聲落在地上。
她,她這是做了什麽?
“阿慕。”魏臨淵也沒料到她會真的動手,按住血流不止的胸膛,擔憂道:“阿慕,你知道,你現在不太對勁。”
李慕歌渾身一顫,清醒過來的她,看着胸膛染血的男人,心中湧出了一股巨大的愧疚。
“你走吧。”她十分疲憊的道,不敢再去靠近對方,生怕自己會在下一個失控的瞬間,直接殺了他。
“這不是你的錯,阿慕,你現在的狀态不對,同我回去。”魏臨淵慘白着臉色道,伸手要去拉她,卻被她躲開。
“行了,我不會和你回去的。”李慕歌急促的說完,又往後退了好幾步,一直保持在安全距離之内,心中那股嗜血的念頭又翻滾了起來。
李慕歌赤紅的眼角水光盈盈,既心痛又悔恨,卻再不敢靠近,見着男人一再逼近,受驚一般的躲進了屋子裏,砰的一聲将大門關上。
魏臨淵長歎一聲,憂心忡忡。
那一刀刺得并不深,隻是血流不止看起來駭人了一些,閉門不見的那人才是真的讓他頭痛,躊躇了片刻,他還是選擇離開。
身上的傷自然是要處理的,方才左腳踏進王府的門檻,便傳來蕭崇愕然的聲音。
“我記得你是去找阿慕了,怎麽還帶了一個窟窿回來。”蕭崇三兩步走近,見他并不像重傷的樣子,才放心下,“怎麽,難不成阿慕還能捅你一刀?”
這堂堂戰神,自然武功厲害,又在京城之中,蕭崇還想不到誰能在這麽短時間内捅魏臨淵一刀的。
倒是那一句本是調侃的話,魏臨淵聽後,卻忽然沉默了。
蕭崇詭異的察覺到了意思不對勁,反應過來驚愕的瞪眼:“你這該不會真的是……”
“衡齊先生如今在天牢裏待得怎麽樣了?”魏臨淵問。
“自然還是那個樣子,看他那樣,不像是背後有人。”蕭崇道。
既沒有人來刺殺衡齊先生,也沒有人來營救,這種人,向來是孤身一人的。
魏臨淵揉着額頭,一邊讓心腹簡單的替自己将傷口包紮止血後,叮囑蕭崇:“阿慕怕是已經控制不了自己,在找到解決辦法之前,你最好小心一點。”
今日站在那裏的若不是他而是蕭崇,恐怕就不是開個口子那麽簡單了。
“真的是她啊。”蕭崇驚訝的喃喃。
魏臨淵颔首,收拾好便往天牢走。
清和小院。
屋内一片昏黃,時間順着她的指尖溜走,屋内有個身影縮成了一團,坐在蒲團上,面前放着一個盒子。
那隻手微微顫抖地想要打開盒子,卻又很快止住,将盒子掀在一邊,發出咚的一聲。
門口便傳來踏踏的腳步聲。
咚咚咚。
敲門聲傳來,緊接着就是趙嬸兒的詢問:“姑娘,姑娘,您沒事吧?”
将頭埋在雙臂之間的李慕歌眼底一片血紅,輕輕的壓抑住痛呼,冷靜道:“趙嬸兒,我沒事,你先去忙吧。”
趙嬸兒想要推開門的手一頓,應了一聲,然後又退走了。
李慕歌嘴角牽扯出一抹苦笑。
那一盒子血滴子對她的誘惑無異于大煙對瘾君子的誘惑,她第一次如此敏銳的察覺到那東西在她的骨血裏面叫嚣。
有人給她種下了蠱。
李慕歌想,原本那些模糊的記憶,又一一浮現在腦海中,餘下濃濃的後悔和心悸。
該怎麽辦?
屋内一片死寂,連呼吸聲都微不可聞。
小五回來的時候,趙嬸兒正匆忙地迎上來,不等他說話,便急急忙忙的道:“辰公子,姑娘今日一回來,和王爺大吵了一架,從正午就把自己關在裏面,到現在還沒出來,您趕緊去看看吧。”
“關在屋子裏?”小五一愣,抛下身後三人,直接強硬的推開了門。
屋内安靜得恍若無人。
“姑娘。”小五忍不住喊了一聲,想要點蠟油照看,卻被人制止了。
“别點燈,看着刺眼。”李慕歌的聲音沙啞,聲音淡漠:“你又進來做什麽?”小五循着聲音的源頭,才看見案台旁邊的一個人影。
“姑娘怎麽坐在地上,地上這麽涼,等會兒受了寒怎辦?”小五想着拉她起來。
“行了,讓我坐一會兒吧。”李慕歌歎氣道,聽起來分外的頹廢,“去外面拿一壇子酒,同我到屋頂上和兩盅吧。”
小五向來聽她的話,李慕歌說了,他自然就真的出去拿酒,也沒看見在女子身邊,那個已經被打開的盒子。
李慕歌起身,将盒子鎖好,内心焦躁的源頭已經平息了下來。
在小五來之前,她像是一隻野獸一樣,狼狽地抓着那一盒血滴子塞進了自己的嘴裏,最終還是沒能克制住自己。
心中越發痛恨自己,李慕歌推開門,兩小一大三個腦袋擠在一起,齊刷刷的看了過來。
“你們三個,這是在做什麽?”她輕咳了一聲,用拳頭抵住鼻子,免得笑意洩露,心中卻一片暖洋洋的。
長澤和兩個小孩兒就蹲在門口,死死的盯着房門,聽裏面到底有什麽動靜,這會兒乍一看見李慕歌出來,腦袋還有些轉不過彎,仰着頭愣愣的瞧着她,像是三條小狗。
“老師,您沒事吧?”最終還是率先回神,追問。
李慕歌斂眸,心下歎氣,想到這一個個的人,也知道不能再将那蠱蟲放任自流下去,若是有一天真的傷害到自己身邊的 人,她怕是死上三次都不夠。
“我能有什麽事,蹲在這裏像什麽話,還不趕緊起來。”李慕歌踹了他一腳。
那力道不大,長澤本想起來,結果腳麻了,登時又一屁股坐在地上來了個仰倒。
“真笨。”旁邊孫瑾笑話了他一句,蹦跶起來跳了跳,狐疑地湊到李慕歌身邊,“喂,你是不是缺銀子了,這段時間大手大腳的,肯定花費了不少銀子,你要是不夠,我們那兒,還有點……”
孫家那些惡仆早之前就被李慕歌收拾了,零零碎碎的清出兩個店面,幾間放棄,和一些錢财,兩個小孩兒倒也不是窮得叮當響,富商是當不成的,小地主倒是沒問題。
幾個人明裏暗裏的打聽情況,李慕歌淺笑道:“你那點兒錢财,還不夠我塞牙縫的,你還是自己留着吧,珠寶樓一天的進項都比你的多。”
她一邊說一邊兒從兜裏掏出三個紅包塞給了三人,否定了是爲錢财而發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