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妃是長家的人,長家支持三皇子,太子和三皇子本就在打擂台,長家人敗落,湘妃自然恨太子,而她恨長貴妃,卻是因爲長貴妃作壁上觀。
這事兒知道點兒内幕的人都明白,可是這小太監一說出來,就不對味兒了。
死人是不能說話的,湘妃這一死,就隻能由着那小太監胡說八道了,這下可好,不僅僅是把湘妃帶進來了,連帶着長貴妃和太子殿下都拖下了水。
這宮中人和湘妃有仇的,估計就是他們二人了。
這下好,龍袍的事情解決了,這湘妃的死,又和誰沾邊兒呢?
老皇帝看誰都像是兇手,一個個面容掃過去,忍着怒氣喊了句:“穆長鴛。”
“臣在。”
“這件事,由你親自去辦。”老皇帝誰都不信,可卻又知道,這個平日裏油鹽不進的冷面少卿,是最适合查案子的人,他有渾厚的後台,沒人敢暗地裏威脅他。
“臣領命。”
好好的一場宮宴,被攪得一塌糊塗,潦草散場,李慕歌也不敢去同太子打招呼,反倒是一直默不作聲的尤瀾走了過來。
“李姑娘可是現在要出宮?”
李慕歌點點頭,便又聽到他說:“那正巧,不若我們一道吧。”
“行。”李慕歌心不在焉的點點頭,卻被人叫住,“阿慕。”
是穆長鴛。
“老師。”李慕歌颔首作揖,滿臉的爲難,“這案子……”
她有些話,不當在這裏說出口,便欲言又止。
好在尤瀾非常的有君子風度,見她有事要說,便道:“這樣吧,我在宮外等你。”
“多謝殿下。”李慕歌不禁松了一口氣,走到偏僻之處,左右看了看,四下無人,才輕聲對穆長鴛道:“老師,湘妃的死法,和那人……一樣。”
她手在脖子上一抹,沒挑明身份,穆長鴛卻立刻就知道了,神情凝重的道:“你可知道這事兒不能含糊。”
搞不好,就是欺君大罪。
李慕歌禁不住苦笑:“确實一樣,那場景,甚至是傷口的深度,長度,都是一樣的,手法也一樣,當初我就懷疑并不是她……現在,也不過是證實了而已。”
當初南若反轉得太快,後來那人又瘋了,再也審問不出什麽,李慕歌不得已才放棄了,可是這次,這人卻又再次出現,再次動手。
那人的目的是什麽?
她不知道,可她知道的是,這要是被旁人知道,捅到了老皇帝那裏,不僅她要完蛋,臨淵更是危險。
老皇帝幾次三番想要對臨淵下手,這個天大的把柄,絕對不能讓其他人知道。
李慕歌唯一信任的,就隻有穆長鴛了。
男人沉吟片刻:“這事兒我親自去辦,他人并不知道,倒是上次,可還有其他人看過?”
“好幾個仵作寺正都看見了。”李慕歌苦惱的揉着額角。
她愁的正是這個。
一位皇後身死,自然不可能隻由她一個仵作來查案,其他人都看見了,若是下一次再出事,再出現同樣的手法,豈不是就穿幫了?
“我會盡快抓到兇手,你去把卷宗調出來。”穆長鴛很快就下了決定,“當今之計,隻有先将卷宗上的證據洗掉。”
隻要沒有留下書面的證據,一切都還好說。
如今也隻有這樣了,李慕歌歎着氣點頭,也不打擾他處理案子,很快便裝作若無其事的離開了。
才剛出去,尤瀾便拿着塊玉佩上來: “李姑娘,你東西方才掉了。”
李慕歌看看自己的腰間,果不其然,腰間那玩意兒不見了,她接過玉佩,連連道謝:“多謝殿下。”
尤瀾擺擺手,好奇的指着她那玉佩:“你這玉佩可真是奇怪,這中間,怎麽還有宮鈴?”
他方才搖了搖,那宮鈴估摸着是個壞的,也搖不響。
李慕歌道:“這是秦家姑娘送我的年節禮物,卻不慎被我摔壞了,便隻好找人雕了這玉佩,嵌在裏面,隻是壞了便是壞了,再怎麽搖,也再沒響過一聲。”她語氣之中不禁流露出一些可惜。
當初她還覺得這宮鈴詭異,派人去找過線索,後來才知道,這宮鈴做的人多了去了,偶有時刻,那位上清寺的大師會親自做,然後開光,才使得人趨之若鹜。
越是平常的東西,越是摒棄了可以之處,這事兒後來也隻得不了了之。
尤瀾跟着應和了幾聲可惜,追問起她雕玉佩的大師,說自己也想雕一塊,然後兩人分别上了馬車。
眼見着就要分别,尤瀾頗爲不舍的道:“今日難得一見李姑娘,真是分外投緣,可惜就要分别了,若是李姑娘不介意,我改日一定帶着禮物,親自登門拜訪。”
青年幽默健談,又不失風度,如今眼中帶着溫潤的笑意和幾分忐忑,李慕歌心跳似乎都加快了幾分,她不自然的别開臉,道:“随時恭候殿下。”
尤瀾眼睛一亮,朗聲道:“這可是你說的,我這就回去準備禮物。”随後他鑽進了馬車之中,迫不及待的就沖着車夫吩咐,“不用回去,先去京中逛逛。”
這樣子,看起來是現在就要去選禮物。
李慕歌有一瞬間的無語,轉頭一想,又覺得對方性子爽朗,實在是知己的不二人選,心情大好的也上了馬車,溜達着回去了。
回到家的時候,還不過午時。
趙嬸兒還在忙碌着,蒸魚,炖雞,廚房之中一片火熱,見着她回來,摸了把汗水,揚聲道:“姑娘回來了?可餓了沒有,要不要吃點兒東西?”
“不用了趙嬸兒,我方才吃了不少,怎麽不見他們人影兒?”李慕歌四下瞧了瞧,覺得這院子裏安靜得過頭了。
乍一看,旁日裏鬧騰的三小子,還有練劍的小五,一個都不在。
趙嬸兒笑道:“聽說外頭有賣糖糕的,兩位小少爺和長少爺扯着辰少爺一起去追了。”
辰,是李慕歌爲小五取的名字。
姓慕,單名一個辰。
李慕歌也跟着笑了:“小孩子脾氣。”語氣寵溺,讓屋内人都禁不住幽怨的歎了口氣。
那聲音不大,卻還是被李慕歌捕捉到了,她下意識的擡頭:“誰在裏面?”
趙嬸兒诶呀一聲,一拍腦門:“瞧我這記性,姑娘,王爺來了有一會兒了,正在裏面等着您呢。”
“臨淵?”李慕歌眼底不經意間洩露出幾分疑惑,臨淵今日不是醉酒了麽?
可屋内走出來的人,确确實實是他。
兩人有話要說,趙嬸兒便識趣兒的走了,留下兩人,氣氛便滞住了。
李慕歌許久不曾面對他,上次的誤會也未曾說開,她踟蹰道:“你來,可是有什麽事?”
魏臨淵滿心的無奈,素來嚴肅的臉上都表現了幾分:“阿慕,我不來找你,你便要同我老死不相往來麽?”
旁日有事相商,都是親自前來,自從發生了那事兒之後,對方都是叫暗衛帶話。
這些日子,暗衛裏都流傳着一股傳言,說是明明是去保護李姑娘的,卻成了信鴿。
李慕歌無言回他,抿着唇輕聲道:“我并未這般說,你來找我,就是爲了這事,還是今日湘妃一事?”
魏臨淵久久不曾說話,時間久到李慕歌覺得可能一輩子也不過這麽長,他才道:“今日有人想要殺我。”
李慕歌擰眉,止不住的擡頭,想看看他是否受傷,便對上了一雙含笑的眸子。
“你騙我?”她腦袋一熱,脫口而出,有些憤怒。
魏臨淵連忙搖頭:“我自然不是騙你的,隻是我今日本就未醉,差點兒就抓住那人,被人打岔讓他溜走了,倒是聽太子說,湘妃出事之前,尤瀾和你在一起,他可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你懷疑他?”李慕歌不禁蹙了蹙眉,道:“湘妃出事之前,我同尤瀾在望雪亭,聊了一會兒,如果是那個時間,他不可能是對你出手的人。”
言語之間微微有些偏頗,李慕歌心底是不怎麽相信尤瀾就是那個幕後推手,畢竟那種陽光燦爛的笑容,她着實很少見到。
眼底閃過一道紅芒血色,刹那之間又消失不見,李慕歌幾乎沒有異色的分析:“今日進宮之人都搜了身,他不可能對出手。”
話剛剛落,李慕歌便發現,魏臨淵用一種奇怪的,古怪的目光打量着她。
“你……”
“阿慕。”魏臨淵截了她的話茬兒,語氣古怪,“我可沒有說,那個刺殺我的人,帶了武器。”
那目光之中帶着幾分懷疑,李慕歌心跳忽然漏了幾拍似的,一顆心像是被系在了弦上。
她非常的不高興,因爲對方在懷疑她。
“有人要殺你,怎麽可能不帶武器?”李慕歌壓制着不悅解釋,“更何況,今日湘妃也死了,我隻是,有些混亂。”
前面的話并沒有什麽問題,可是魏臨淵覺得,這後面的話,就有些牽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