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歌雖然算不得這裏的常客,宮中的大多婢子都是認識她的,紅袖領着她去偏殿不久,便有個小宮女捧着套紫色的羅裳而來。
紫色貴氣,恰巧今日令妃又穿了紫色,李慕歌不想再多生事端,便問:“可還有其他的衣裳。”
那小宮女諾諾的行了個禮,爲難道:“姑娘,這是娘娘之前許久不曾穿過的,其餘的,便沒有了。”
她說話的時候,一直垂着頭沒敢看李慕歌。
李慕歌免不了覺得奇怪,多看了兩眼,見她緊張的将那紫色的衣服都要揉皺了,才道:“你擡起頭來。”
那小宮女一抖,怯生生的擡頭,眼神閃爍,就是不敢去看李慕歌。
“行了,換一件,便換一件藍色的。”李慕歌冷淡而強硬的吩咐。
那小宮女一抖,僵硬着站在原地,不願離去,李慕歌倚着門,冷聲道:“怎麽,不願?還是不敢?”
小宮女大氣都不敢出一聲,聲音像蚊子一樣的勸李慕歌就穿這一件,可一看見李慕歌那冷若冰霜的面容,她便吓得快要哭出來了,直到在前廳等候的紅袖過來。
“李姑娘,這是發生了何事?”紅袖瞥了一眼那小宮女,目光觸及那紫色的羅裙時,擰眉不悅地沖着小宮女道:“你這是拿的什麽衣裳,不是告訴過你了,今日令妃穿的也是這個色麽,還不趕緊去換。”
小宮女渾身一顫,在李慕歌審視的目光之下抖若篩糠,腿軟的跑了。
“李姑娘,您……”紅袖十分恭敬的退後兩步,請罪,“這是奴婢的疏忽,還李姑娘恕罪。”
“這事與你無關。”李慕歌淡漠道,“那宮女瞧着有些眼熟,你看着點兒她,哦,對了,我這衣裳你藏好,去找件差不多的,送到浣衣房去。”
一個小小的宮女就有這麽大的膽子,不知道背後的人是誰。
李慕歌心中有很多的猜測,但那都是猜測,而且到底是在長貴妃的宮中,對方被訓斥了之後,便取了一套黛藍色的羅裳。
換好之後,李慕歌便匆匆趕回了香榭殿中。
隻是前腳才踏進那院子裏面,就有一圈兒的人目光齊刷刷的看了過來。
那目光灼灼,像是烙鐵,要将她戳成個篩子一樣。
李慕歌渾不自在的走進去,慕容落第一個撲了過來,她和齊王妃交換了個眼神,低聲問:“我不在這會兒,發生了什麽事?”
“剛才令妃娘娘說皇上伯伯賜給她的玉佩丢了,一直沒有找到,說是姐姐你偷的。”小孩兒條理清晰的低聲道,“剛才祖母還在追問呢。”
玉佩?
李慕歌恍然,下意識的摸了摸身上的幾個暗囊,經真的摸到一塊玉佩。
得嘞,看來剛才那小宮女和令妃脫不了幹系。
玉佩不大,藏在廣袖的暗囊之中,李慕歌換的時候才沒有發現,李慕歌從裏面取出來,悄悄的塞進小孩兒的手中。
“我這裏倒是有一塊,還麻煩霖兒替我保管一下。”
慕容落低頭一看,哦豁,竟是真的和方才令妃形容的那塊玉佩一模一樣。
“你真的偷了……”小孩兒眼睛瞪得溜圓,一臉震驚。
“有人陷害我,好了,别出聲,看好戲。”李慕歌借着抱着他的機會,悄聲道。
衆人未曾聽見他二人說什麽,目光一路追随,直到找玉佩幾近瘋狂的令妃沖了出來,泫然欲泣的道:“李,李姑娘,你可有看見過我的玉佩?”
李慕歌故作不知,茫然擡頭:“什麽玉佩?”
“令妃的玉佩丢了,如今正找着呢,阿慕,她說子自見了你之後,玉佩便不見了,你可看見過?”長貴妃截下令妃的話,沖着李慕歌使眼色。
李慕歌連連苦笑:“娘娘這話,莫不是還能是我拿了您的玉佩不成?”
令妃咬着唇,捏着帕子像是一朵小白花在風中搖搖欲墜:“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這是皇上贈送,你又,不若,不若你讓人搜一搜,就搜一搜可好?”
女子死死的盯着李慕歌,目光懷疑,猶豫,遲疑,長貴妃臉色一僵,方才想阻止,卻被汝陽公主出言截了話茬。
“身正不怕影子斜,就讓李姑娘搜一搜吧。”
汝陽公主懷疑的目光落在李慕歌的身上,隐約還有幾分挑釁。
情敵對情敵的情緒可十分明顯,李慕歌不大明白,怎麽就是一小會兒的功夫,汝陽公主對自己的态度就變了。
所幸她并不糾結,更慶幸将玉佩及時拿出來了,落落大方的道:“既然如此,就搜身吧。”
搜身,自然不可能是令妃或者是長貴妃身邊的人來做,而是老太後身邊的嬷嬷。
年長的嬷嬷是老太後的心腹,知道李慕歌身份特殊,進入香榭殿的寝宮之後,還隐晦提點了幾句。
水殿風來,繡簾開,暗香滿,盈盈一握梅花枝,枝頭紅梅落了幾許,臘梅香味不斷,山茶紅如火,簇擁着的人群,三三兩兩,更似綻放的花。
院子裏還咿咿呀呀的唱着小曲,卻無一人有心思去聽,隻有意無意,目光都瞥向了偏殿的寝宮。
繡簾被一隻纖細素白的手掀開,衆人便不由自主的屏息凝神。
黛藍衣裙的女子走出,精緻的眉目間寫滿了淡然,幾近讓人嫉妒,有幾個貴女更是帶上了看好戲的神色。
“怎麽,可有找到?”令妃迫不及待的詢問,僞裝都卸了兩分。
嬷嬷目不斜視的對着太後禀告道:“啓禀太後娘娘,李姑娘的身上并沒有令妃娘娘說的玉佩,有的隻是一塊簡單的佩環。”
那佩環上嵌着宮鈴,有些破碎了,一看便不是令妃說的。
“沒有?”令妃忽而拔高了聲音,面容猙獰了一瞬,又連忙僞裝好,搖搖欲墜的沖着太後道:“臣妾,臣妾不知道該怎樣面對皇上啊,娘娘。”
太後目光不悲不喜,高高在上,似乎将令妃的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令妃頭皮發麻,可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若是退後,她必定功虧一篑,既然人已經得罪了,她不若一幹到底。
令妃心下一橫,咬牙道:“太後娘娘,李姑娘換了一件衣裳,指不定,指不定那玉佩就在對方換下來的那一件衣裳裏面呢?”
長貴妃頓時沉了臉,怒斥:“令妃,你不要太得寸進尺。”
“娘娘。”就在這時,李慕歌忽然出聲,一雙鳳眼似笑非笑的掠過令妃,淡淡道:“既然令妃娘娘不相信,不若便讓信得過的宮女走一趟浣衣房吧,将那衣裳取回來找可好?現在這個時候,浣衣房應該還未洗,現在去找,還來得及,令妃娘娘,您說呢?”
令妃自然是求之不得,當即便吩咐自己的宮女去找。
“等等,讓趙嬷嬷也跟着一起吧。”太後忽然道。
令妃面色一僵,不敢違背,在太後冷澀的目光之中,縮在自己的位置上,大氣也不敢出。
李慕歌安靜的等着,一邊接受着汝陽公主審視的目光,一邊聽着慕容落在耳邊的竊竊私語。
“李姐姐,你就不怕她再拿什麽東西藏在那衣裳裏面嗎?”
“上當,一次就夠了,第二次就是傻。”李慕歌褥了一把小孩兒的頭發,笑意不達眼底。
她坐得住,等了沒一會兒,趙嬷嬷和那宮女就帶着一件藍色的羅裳回來了,當着衆人的面兒,趙嬷嬷将衣裙一抖,忽然叮當一聲,有什麽墜落到了地上。
“這是什麽?”衆人忍不住伸長了脖子去看。
“這,這是我的钗子。”令妃臉上的錯愕浮誇到虛假,她甚至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我,我钗子怎麽會在這衣裳裏面?”
李慕歌瞥了一眼她那滿頭金钗步搖,不得不佩服她瞬間都能認出來。
念頭乍一想,李慕歌擺手道:“臣也并不知道,這钗子爲何會在……對了,令妃娘娘,這钗子,是您今日戴的不成?”
“自然是我今日戴的。”
“那就好辦了。”李慕歌施施然起身,道:“您方才說我是偷了您的玉佩,隻是我也實在冤枉,并不知道玉佩去了哪裏……”
“那這钗子呢?”令妃迫不及待的大段她。
她很急切的想給李慕歌扣上一個罪名。
李慕歌也清晰的知道這一點,她無奈的笑了笑,十分抱歉的道:“娘娘,您可能誤會了,這衣裳,不是我的。”
藍色的羅裙雖然和她今日穿的那一件有些像,但是她那一件袖口稍窄,爲的是方便行事,繡的并非祥雲紋,而是稍微簡單的雲紋。
李慕歌這一解釋,衆人就回憶起來了,确實是有些差别。
長貴妃更是忍不住笑了:“本宮就說,這衣裳怎麽就這麽眼熟呢,原來是本宮的啊。”
此時,原本的紅袖匆匆拿着一件衣服來,“參見娘娘,方才宮中的小宮女粗心,這衣裳送錯了。”
紅袖将衣裳遞上去,趙嬷嬷再一抖,一檢查,什麽都沒有。
令妃微微失神,攥着拳頭,指甲掐進肉裏,不甘心的道:“這,這怎麽可能?”
“怎麽就不可能?”太後終于忍不住發怒,“令妃,看在今日宮宴,哀家不同你計較,你還是回去吧。”
對方的那些小動作,根本瞞不過這位睿智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