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而一怔,輕聲道:“謝謝。”
兩人盒子确實像,上好的檀木,一個刻着梅花,一個刻着木槿,卻都是巴掌大,十分精緻。
論盒子,太後到是喜歡汝陽公主的那個,無關好壞,單純是那梅花得她心。
是以太後道:“我便先看看汝陽的吧。”
汝陽公主乖巧的笑了笑,将盒子呈上去。
裏面是個玉雕,雕的兔子,小巧,精緻,活靈活現,栩栩如生,乍一看,還以爲是哪位大師親自雕刻而成的。
饒是李慕歌看着也不禁一愣。
這,她也是隻兔子。
“這是你親手雕的?”太後忍不住詢問,心生歡喜的把玩着,手指卻忽然摸到兔子底座殘留的痕迹。
那是一個字,一般來說,這種作品,刻的字,無非就兩種,雕刻之人,亦或是所贈之人。
可這個字,洗洗描繪,似乎是個月字。
太後又仔細摸了摸,才發現旁邊也有一個,隻是打磨得已經比較平了,摸了許久才感覺出來,好似個“居”。
居月!
京中三位雕刻大師之一。
汝陽公主絲毫沒有察覺到太後已經發現了這玉雕的秘密,用俏皮掩飾着心虛:“雕得不好,奶奶,您可别嫌棄。”
“你有心就好。”太後在心中歎了口氣,到底沒拆穿她,隻是将這兔子放回了盒子裏面,然後打開了另外一個。
也是一隻兔子,木雕的,上了漆,很圓潤,有了方才那一遭,太後手指下意識的就摩挲上了兔子的底座。
圓潤的,什麽都沒有。
“喲,這小兔子,可真是……”長貴妃乍一看還覺得那兔子不錯,可細看,又覺得這兔子,痞氣了些,她瞧了許久才憋出個詞兒,“憨态可掬。”
李慕歌頗爲赫然,溫聲道:“比不得公主的,我手笨,也隻能雕刻成這樣了。”
她這手拿刀子解剖可以,隻是雕刻實在不怎麽擅長,這選來選去的,又着實不知道送什麽,幹脆根據所有人的生肖來雕刻了。
兔子被打磨得很圓潤,較之汝陽公主的那一份,沒有那般精緻,卻有些讓太後愛不釋手。
“你也有心了。”給了一樣的稱贊,太後便将東西放下了,示意宮女收好。
有了兩人做表率,其他的人也紛紛獻上禮物,乍一看,竟大都不是什麽十分貴重的,卻都是順着太後心意來的。
獻禮到了後頭,原本才安靜下來的院子,匆匆的便傳來一陣腳步聲,齊王妃匆匆進來,身旁還帶着慕容落,匆匆行禮:“臣妾參見太後娘娘,望太後恕罪,臣妾方才有事耽擱了,适才來晚了。”
“免禮,起身吧。”太後仍舊臉上帶笑,“哀家早就聽聞了,你入座就是,诶喲,霖兒,來祖母這裏。”
慕容落聽話的過去,挨着太後坐了一會兒,眼神兒卻止不住的往李慕歌那邊飄。
“你瞧瞧,這孩子,是人在曹營心在漢呢。”太後一看他那樣子,忍不住笑了,對着身旁的長貴妃調侃,拍了怕慕容落,“行了,去吧去吧。”
慕容落沒了拘束,小腿蹬蹬的就往李慕歌那兒跑。
今個兒慕容落打扮得像個招财童子似的,汝陽公主也心癢癢,見他跑下來,連忙喚他:“霖兒,來姐姐這裏。”
慕容落看了她一眼,一頭紮進了李慕歌懷中,“姐姐。”
脆生生的,喊得汝陽公主面皮都漲紅了。
李慕歌摸摸他的小腦袋,看了一眼齊王妃,見她眼中帶笑,才調侃道:“胖了。”
她舉着小孩兒試了試:“上次抱你的時候可沒有這麽重。”
“姐姐。”小孩兒不滿的喚了一聲,小眼神兒十分哀怨。
李慕歌忍俊不禁:“好吧好吧,沒胖,是長高了。”
小孩兒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轉身從李慕歌的身上下來,寬大的袖子卻帶動了桌子上的酒杯,嘩啦一下,盡數潑到了李慕歌的裙子上,當時便然染污了一塊。
“姐姐,我,我不是故意的。”小孩兒蹭的一下跳開,手足無措的道。
“沒事,不怪你。”李慕歌用帕子将水擦拭幹,卻還是在黛藍色的羅裳上留下了一灘痕迹。
這水漬的位置有些尴尬,正好在腹部。
酒杯哐當落地的聲音吸引了太後和長貴妃的注意,慕容落雖然早慧,究竟是個孩子,在這種場面之上闖了禍,難免露怯,李慕歌伸手拉着他護在身後,率先請罪:“是臣不慎将這酒杯放在邊兒上,才弄成這個樣子,還望太後娘娘恕罪。”
太後自然不會怪罪,隻是道:“不過是一樽罷了,倒是你這衣服……”
長貴妃提議:“母後,不若讓阿慕去兒臣的寝宮之中換套衣衫吧,這大冬天的,這水一時半會兒也沒法兒幹,穿在身上肯定冷。”
“趕緊去吧,瞧瞧你那衣裳,當真粗心。”太後順着長貴妃和李慕歌的話道。
老人看似責怪,眼中都帶着關切,在場的都是人精,一眼就明了,心中對李慕歌又重視了幾分。
“那臣便先去換件衣服。”李慕歌起身行禮,才退了出去。
令妃瞧着她的身影,低聲吩咐了兩句身邊的宮女,那宮女便悄悄的從宴會上離開了。
太後的宴會并不拘束,歌舞有卻并不豔俗,多的是各位貴女借此機會在太後面前露臉,以求能夠得到一句贊賞,來擡高身份,以後能夠尋個好的夫家。
隻是一直坐着,難免厭煩,中途休息的時候,令妃若無其事的走到了汝陽公主身邊。
“公主殿下。”令妃的姿态放得很低,“臨王殿下回京,我這兒倒是聽得些消息,不知道公主可有興趣。”
汝陽公主并不喜歡父皇寵愛的這個妃子,可是聽聞臨王二字,還是不由自主的停下了準備離開的動作。
“令妃娘娘可知道些什麽?”汝陽公主清脆的聲音中帶着容易察覺的期待。
兩人站在低矮的樹叢旁邊,離人群很遠,令妃直接道:“說來也是聽了些傳聞,據說臨王殿下當初回京的時候,收了個徒弟,隻是他們這關系……”
“關系怎麽了?”汝陽公主迫切的追問。
令妃故作爲難的道:“你也知道,那李姑娘,容貌傾城,就連當初皇上都動了納她爲妃的想法,隻是當初她不過區區一個仵作,成日與死人爲伍,才使得皇上放棄了這個想法,不過我倒是聽說,臨王爺卻并不怎麽在意。”
汝陽公主俏臉微冷:“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令妃咯咯的輕笑了兩聲:“都是些小道消息,若論真假,想當初臨王爺和皇後娘娘是青梅竹馬,她宮中的那些宮女,是再清楚不過了。”
令妃說話的時候眼尾輕輕的上挑,像一把鈎子似的,将汝陽公主的心都提了起來,她不愉的壓低了聲音:“你說的這些,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我不過是聽了一耳朵,這真真假假,哪裏是我一個在後宮中的女子能夠知道的,您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找皇後娘娘宮中的那些老人問問就是了。”令妃輕輕拂了拂自己的肩頭,手下意識的微微擡起,忽然诶呀一聲,“我這玉佩去哪兒了?”
她臉色霎時一變,焦急的沖着身邊的宮女吩咐:“你們兩個,快點兒,給本宮找,本宮方才進這院子裏的時候那玉佩還在,怎的這會兒就不見了,這可是皇上送給本宮的,快點,找。”
聽得令妃吩咐,她身邊那些宮女太監們頓時一哄而散,手忙腳亂的到處找東西。
“娘娘,沒有。”
“這邊兒也沒有,娘娘。”
不過一會兒,那些四處翻找的宮女太監們就回來了,一個個低着頭杵着腦袋,一看就是沒找到。
令妃咬牙愁悶跺腳:“這麽大個地方,怎麽可能會沒有,你們仔細找了沒有?”
“娘娘,我倒是想起來,您跌倒之前,那玉佩還在,隻是跌倒之後,似乎就沒再看見過了,這事兒,會不會和那位李姑娘有關系?”一個幹瘦的小宮女上前道,她故意提高了聲音,讓正在晃神的汝陽公主都聽得一清二楚。
汝陽公主不禁蹙眉道:“怎麽又和那李慕歌有關?”
言語中似帶了些怨氣和不喜。
情敵對上情敵,她做不到大度。
令妃半掩着面容深深歎氣,那小宮女便上前一步,添油加醋的将方才令妃摔倒那事兒給說了一遭。
自然,是向着令妃的。
樹木常青,汝陽公主不自覺的就擰了一片葉子下來,蔥白的手指染上了綠意,她絲毫未查,冷哼一聲:“我當她是臨淵哥哥的徒弟,想着她也該是個好姑娘,沒想到竟是這種人,真是……敗壞名聲!”
若是對一個人不喜,那對方無論做什麽自然都是錯的。
汝陽公主細想這些天李慕歌對自己的态度,到方才面對太後的獻禮,她不免都有些懷疑,對方是不是在故意針對自己?
她将一點一滴都拉出來分析,琢磨,未曾看見令妃遮掩着的唇角扯出一抹得意洋洋的笑容,那紅唇動了動,似說了兩個字。
“蠢貨。”
聲音無人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