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禮物,她拿着便覺得燙手,看着便覺得心中煩悶。
汝陽公主诶呀一聲,故作生氣的道:“你既然是臨淵哥哥的徒弟,又豈會是身份低下,行了,你若是覺得心中實在愧疚,那不如,替我在臨淵哥哥的面前多說說好話?”
女孩兒雙頰飛上兩抹紅暈,似是覺得羞澀,踱着腳故作惱怒的道:“行了,你收還是不收?”
平心而論,汝陽公主相貌俊俏,性格爽利,又帶着幾分可愛,京中不知有多少人喜歡她,李慕歌恍然想起那一日對方同魏臨淵站在一起的場景。
甚是般配。
她嘴角扯出苦澀,更爲覺得這禮物刺眼極了,連擡手都覺得困難,隻得尋了個由頭:“公主恕罪,下官有要事在身,實在不便久留。”
匆匆告辭,她走得很快,在冬日裏似乎都帶起了一股淩冽的風,明明是極冷的,她眼眶卻在發熱。
明知道該信任臨淵,她卻還是忍不住想,這斷感情,該何去何從。
汝陽公主禮物還在手中,頗爲生氣的鼓起了雙頰:“她,她怎的和臨淵哥哥一個模樣,見着我跟老鼠見着貓似的,躲得飛快。”
侍女安慰道:“她不過一個朝廷小官,如此不識擡舉,本就是她的不是。”
“罷了,聽聞臨淵哥哥對她很好,若是以後……我便是她的師娘了,縱容她一點兒也是應該的。”汝陽公主把玩着手中的盒子,随手扔給了侍女,“太子哥哥近來和臨淵哥哥似乎走得極近,走,我們去太子哥哥那裏瞧瞧。”
侍女匆忙的接住盒子,匆匆應了一聲,跟在她的身後。
李慕歌也未曾料到對方和她竟是一條殊途同歸的路,走得極快,差點兒便用上了輕功,到東宮的時候,和太子身邊的小太監匆匆撞上。
“參見李大人。”
“殿下呢?”李慕歌問。
“殿下在書房呢,請大人稍做休息,待奴才去禀報。”
小太監将她引到大廳,小跑着去通知,速度很快,沒一會兒太子便從旁邊出來了。
“孤可是難得見到阿慕,怎麽的,這可是出了什麽事?”太子邊走邊朗聲道,腳下生風。
李慕歌連忙起身行禮:“參見殿下。”
太子輕輕拖住她的手肘:“行了,這裏沒有什麽外人,就不用多禮了,說吧,找孤什麽事?”
李慕歌站直了身體,雙手攏在袖子裏,笑道:“想要借殿下的禁衛軍一用。”
宮中的禁衛軍分爲兩批,一批由皇帝掌控,而另一批,向來是握在太子的手中。
“哦?”太子悠然的坐在主位上,詫異道:“我記得父皇給了大理寺卿調用一部分兵力的權利,怎麽,還不夠?”
作爲穆長鴛的學生,對方應該不會吝啬這一點兒權利。
“契丹人狡猾,我方才得知了确切的位置,隻盼着能夠一網打盡,這會兒……老師雖然給了我權利,隻是能夠調度的人不多,那些人,自然不如殿下身邊的人好用。”李慕歌道,“那些人我接觸過可不止一次,武功不低,還是保險起見的好。”
她表情是少有的凝重,太子輕哼了一聲,從袖中掏出一面令牌扔給她:“去吧,抓人是小,自身安全爲大,臨淵說你向來喜歡冒險,孤将令牌給你,你該躲在人身後的時候,就得奪,若是出了事,孤可沒法兒和臨淵交代。”
聽到那人的名字,李慕歌便不由得身體一僵,慢吞吞的應道:“是。”
“聽子樂說,你同臨淵似乎有些摩擦,近來那玄武營的人個個都苦不堪言,告狀都告到了孤這裏來了,你若是有時間了,記得去同他說說。”太子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
感情之事,他本來不好管的,隻是這兩人實在是太别扭了些,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卻是硬生生的都讓他們給避開了。
面都不見,這心結要何時才能解開?
李慕歌斂眸,輕聲應答:“是。”
令牌到手,她不想耽擱,更怕太子再說什麽,匆匆直接起身告辭:“那臣就先離開了。”
太子面容無奈,擺手,“去吧。”
“殿下,公主殿下來了。”門外小太監走近道。
太子擰眉:“那丫頭又來做什麽……阿慕,等等。”
他喚了一聲,李慕歌便停下,見他整理着衣衫,沖自己擠眉弄眼了一番,忽而便指着自己的怒罵:“你們大理寺是做什麽吃的,這麽點兒小事情都做不好,虧得王爺向來看好你,如今這一點點小事就要動用孤的人,什麽都要孤的人,我看你們大理寺幹脆拆了得了。”
太子裝相是裝習慣了的,變臉速度堪比蜀中一帶的戲劇,饒是李慕歌得了暗示,也不由覺得頭皮發麻。
任由對方罵着,那門外的腳步聲倒是越來越近,李慕歌才遲疑着跪下:“太子恕罪,微臣無能。”
恰時,門口正好響起汝陽公主的聲音: “太子哥哥。”
太子連珠炮罵人的話一卡殼,汝陽公主小跑着上前,撒嬌道:“太子哥哥,你這是做什麽,生這麽大的火氣呢?差點兒把汝陽給吓死了。”
“行了行了,什麽死不死的,盡說胡話。”太子假意斥責了一番,不耐煩的沖着李慕歌道:“行了行了,走吧,帶着孤的禁衛軍,若是再抓不到人,孤唯你是問。”
“是。”李慕歌垂着腦袋恭敬的退了出去。
她臉上一片陰郁,任誰看見,都以爲她是被太子罵了個狗血淋頭。
做戲做全套,她一看便是憋着火氣的在東宮抽調了二十名禁衛軍,匆匆往外走的時候,碰到個小太監捧着件黑色衣袍同他擦肩而過。
那衣袍用銀色絲線勾勒出雲紋,隻是其中露出一雙獸眼,似是龍的眼睛,她心下詫異,回首見那小太監腳步匆匆的往偏廳去,目光正好瞥見個熟悉的背影。
臨淵?
李慕歌下意識的止住腳步,禁衛軍首領疑惑上前:“大人可還有事?”
“無事……”李慕歌搖頭,“走吧。”
臨淵爲何會在這裏?
又爲何會避開她?
紛紛擾擾的思緒成了一團纏在一起的麻線,任由她怎麽辦也無法解開,困擾着她,讓她頭痛不已,臉上也不由帶着些。
所幸旁人隻當她是被太子罵了,不敢去觸黴頭。
等出了二道門的時候,她倒是見着個和自己臉色差不多的苦瓜。
“柳大人,本王說了,這件事我是主導,你的意見我會參考,隻是這主體……柳大人你才剛來,本王這一時半會兒的也解釋不清楚,倒不如此次你先看着,待下次,下次你再上手。”
“王爺,下官雖然來晚了些,可這要是出了問題,下官也是要負責的。”
“這能出什麽問題,本王做了這麽多年,又豈會出錯。”
德親王近來估摸是吃得好了些,越發個有向着陸弼靠近的趨勢了,這老頭兒長得不高,又胖了,死皮賴臉的跟在玉樹臨風的柳行舟的身邊,越發顯得矮小了。
這老頭一邊好言相勸,一邊又虎着臉端着架子,企圖用權勢壓人,可偏偏旁邊的柳行舟軟的不吃,硬的也不吃,讓他急得跳腳。
“王爺,多一個人多一份力,您放心吧,下官保證不會沖動,這畢竟丞相大人吩咐下官的,下官也不敢怠慢。”柳行舟面容溫和,嘴角噙着一抹溫潤的笑意。
這位當朝的通政司參議今日未着朝服,看起來不像個官員,倒像是個書生。
可向來霸道慣了的德親王卻拿這個書生模樣的人無可奈何。
畢竟對方的背後還有一座大山。
德親王氣得心窩子疼,柳行舟卻不着痕迹的往旁邊一轉,揚聲道:“李大人。”
李慕歌停下腳步,拱手:“柳大人。”
柳行舟詫異的望着她身後的禁衛軍,道:“李大人這是……”
李慕歌笑而不語,他立刻明了,恍然道:“是我逾矩了,李大人有要事在身,我便不耽擱你了。”
“多謝柳大人。”李慕歌颔首,帶着禁衛軍匆匆離去。
她走得匆匆,也來不及同德親王打招呼,這老頭子見着她的時候,臉色微變,冷哼了一聲,複又對着柳行舟道:“柳大人,你本是通政司參議,我這邊是稅收一事,這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你還是看着就好了,既然怕出事,那就不要管了。”
稅收?
還未走遠的李慕歌心神一動,恍然大悟。
這老頭子這麽緊張,感情是柳行舟這一來,就分了他的大餅呢。
稅收一事,向來是皇帝的心腹在做,其中油水,不可爲外人道也,如今柳行舟一來,德親王那些小龌龊怕是藏不了了。
李慕歌隐約覺得,這德親王的老底怕是要被人掀翻了。
柳行舟不懼他,聽到這隐晦的威脅,笑容都不曾變,隻是道:“王爺說得是,下官還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
他語氣敷衍,德親王雙目噴火,正欲發作,人卻走遠了。
沒有撒氣的對象,德親王一拳砸在牆上,頓時疼得面容猙獰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