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勝守着李章恒,一步不敢離,确定四哥兒沒事兒之前,他沒有心思見任何人,做任何事。
幾個大夫被拘在外院,李章恒沒事兒之前,郭勝不可能放他們走的,好在胡磐石不光銀子給得足,臉也虎的厲害,那位哥兒要是有點兒什麽不好,大家都沒想活!
胡老大那可是胳膊能跑馬,說一句話能砸一個坑的,那位哥兒真要不好,大家肯定真活不成,那還是守着吧。
陳江和朱喜就住在旁邊院子裏,李章恒被擡回來,這麽大動靜,兩人幾乎立刻就知道了,等在郭勝院子外,見大夫們都出來了,胡磐石也出來了,這才探頭探腦,招手叫了個小厮,示意他通傳一聲,至于這通傳是要見郭勝,還是看一看四爺,兩人沒說,看郭勝的意思吧。
小厮進去,片刻出來,請兩人進了垂花門内廂房。
郭勝已經穿好了衣服鞋子,從上房出來,背着手沉着臉進了廂房,一邊擺手示意陳江和朱喜坐着不用動,一邊直截了當道:“四爺渾身發燙,大夫說這熱起得快,退的也快,說是沒事,這會兒睡沉了。”
“那就好。”陳江長長吐了口氣,簡直想擡手抹一把汗了,這位爺要是有一點……不用一點,哪怕半點不好……他簡直不敢想!
“這到底怎麽回事?這才進場一天,怎麽就病成這樣了?”朱喜上身前傾,緊擰着眉問道。
“我讓磐石去打聽了,四哥兒擡出來時已經昏迷不醒了,到現在也沒醒,就是醒了……”郭勝臉色越來越沉,一巴掌拍在茶幾上,“這是杭州城,要是在這兒,還有咱們查不出來的事兒,哼!”
“四爺必定沒事兒,一場小病而已。”陳江這話不能再真心實意了,“這病了,出來了,最好不過。”
“嗯,你和老朱去忙吧,我在這兒看着四哥兒就行。”郭勝再一巴掌拍在茶幾上,站起來往外走。
陳江和朱喜跟在後面出來,郭勝往上房,他倆往垂花門。
幾個名醫不是虛名,李章恒一覺睡到午時前後,燒就退了,又吃了一遍藥,小厮再端了碗薄粥過來,李章恒卻看着薄粥一陣幹嘔,郭勝忙讓小厮撤下薄粥,李章恒一臉苦笑,看着郭勝正要解釋,郭勝卻沖他擺着手,“你先好好歇着,身體最要緊,其它沒有大事,有我呢。”
“嗯。”李章恒應了,被小厮扶着躺好,很快就又睡着了。
郭勝看了一會兒,悄悄出來,外面,胡磐石已經候了一會兒了。
“四爺怎麽樣?好些了吧?聽大夫說,脈象已經平和了?”胡磐石迎上一步,關切道。
“嗯,四爺自小練功打熬,底子壯。打聽出來了?進來說。”
李章恒退了燒沒事了,郭勝心情松緩下來不少,語氣沒那麽厲了,可那股子狠意卻濃的化不開。
“差不多打聽出來了,隻能找往貢院送菜肉的雜役打聽,隻怕不全。”
胡磐石先解釋了一句,年年秋闱,貢院龍門一關,那是任誰也不能進出的。
“嗯,先說說。”郭勝居上首坐了。
“說是四爺在一個臭号裏,那号房頂上漏,漏的厲害,後半夜雨大,頂都快塌的掉下來了,四爺淋了一夜冷雨,又對着兩個大尿桶屎桶……”
後面的話,胡磐石光攤着手,沒再說下去,四爺那樣金尊玉貴長大的,隻怕從小到大都沒聞過尿桶屎桶是什麽味兒,守着兩大桶聞了一天一夜才倒下,已經很不容易了。
“還有,”迎着郭勝陰沉的臉,胡磐石接着道:“四爺這個臭号,看樣子是臨時被人調換過去的,具體是誰,董老三正在查,那個送菜肉的雜役說,貢院裏管東邊一百個号的楊班頭,讓他去一趟魁元樓,找甲字三号房,傳一句話,說是人都擡出去了,這是擔着風險的,得另加五十兩。”
“真是肆無忌憚。”郭勝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片刻,冷笑一聲,看着胡磐石道:“貢院裏的事兒,你不用多管,有陳先生他們倆個呢,你去給我好好查查,朝廷撥的銀子不少,這杭州城兩浙路,富戶樂捐樂輸的,更多,有的是銀子,怎麽這貢院,還有漏的掉了頂的号房?你去給爺查,從皇上即位後,頭一回修貢院查起,每一回朝廷撥了多少銀子,兩浙路撥了多少,富戶樂捐了多少,這銀子,一趟一趟,都哪兒去了!”
胡磐石不停的點頭,是該好好查查了,修貢院這差使油水厚的,連他都知道!
“拿出你的手段,一兩銀子都不許漏掉!老子讓他吃多少,就得吐出來多少!”郭勝狠瞪着胡磐石,瞪的胡磐石呼一下竄了起來,雙手按在兩邊大腿上,沖他哥不停的躬身答應,“是是是,哥你放心,你放心。”
胡磐石一溜小跑出去辦差,郭勝站了一會兒,叫了大夫進來,說了李章恒被尿桶屎桶熏的太過的事兒,讓幾個大夫斟酌個去惡心解穢氣的方子再來。
幾個大夫斟酌了好半天,藥方沒開,配了料香,交給郭勝看過,讓小厮在李章恒屋裏焚上。
到傍晚,李章恒果然好多了,吃了半碗粥,又吃了兩個菜饅頭,人也精神多了。
小厮在李章恒身後墊了靠墊,李章恒歪在床上,看着郭勝,一臉愧疚,“先生,我太沒出息了。”
“你能及時出來,這就是大出息,那号房頂都塌了,你不出來也沒法寫卷子,再熬下去,熬出大病,娘娘,還有你娘,不得心疼死?”
郭勝拍了拍李章恒的手,真心後怕。
李章恒微微一愣,“你怎麽知道号房頂都塌下來了?”
“随便打聽打聽,就打聽出來了,你原來的号房,被人換走了?“郭勝看着李章恒。
李章恒更加驚訝,”你連這都打聽到了?那貢院裏,“李章恒一臉苦笑,“豈不是篩子一樣?豈不是,手段百出?”
郭勝看着李章恒,點了點頭,“你剛進場,陳江陳先生和朱先生就到了,就爲了這兩浙路秋闱的事兒。”
李章恒瞪着郭勝,張着嘴,一時竟然沒能說出話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