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夏往後退了一步,笑的彎了腰,秦王被她笑的一臉無奈,下意識的左右看了看,“咱們好好說話,别鬧,讓人看到不好。”
“好。”李夏答應的幹脆爽快,她今天來,是想找機會和他說些要緊的事。
秦王卻遲疑不定了,緊趕兩步,和李夏并肩,探頭往前,回眼看李夏的神色。
“你看什麽?”李夏迎着他探究的目光問道。
“看你生氣了沒有。”秦王看她氣色至少不差,心裏放松了不少。
“嗯,生氣了。”李夏收了笑容,擡起下巴。
“那我給你陪個不是。”秦王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拱手欠身。
“你都不知道自己錯哪兒了,陪什麽不是啊。”李夏抖着帕子,一臉嫌棄。
“讓你不高興了,就是大錯。”秦王稍稍彎下腰,挨近李夏,壓低聲音道:“等成了親,你說怎麽抱就怎麽抱。”
李夏側頭斜着他,哈了一聲,秦王笑了片刻,歎了口氣,“我今天把阿娘惹生氣了。”
“嗯?”李夏眉梢微挑,“娘娘怎麽會跟你生氣?真生氣了?”
“嗯。”秦王神情有些黯然,露出絲苦笑,“阿娘問我有什麽打算。”
李夏拖着尾聲,噢了一聲,這話,她也正想問他呢。
“阿娘這份執念,我實在想不通,爲什麽一定要咱們走上這大逆不道的不歸路呢?況且,皇上子嗣繁盛……”後面的話,秦王沒再說下去,這繁盛的子嗣,是橫在這條不歸路上的人命和累累白骨。
“娘娘很明理。”李夏沉默了片刻,聲音落低,秦王低低嗯了一聲,他阿娘的睿智明理,連朝臣都是公認的。
“也從不遷怒。”李夏看向秦王,“我覺得,娘娘這麽做,必定有非要這麽做的原因,隻是我們不知道罷了。”
秦王沉默了。
“要是不走這條路,你打算怎麽辦?”李夏拉了拉秦王的衣袖,進了旁邊一間亭子。
秦王露出絲苦笑。
“咱們現在,是活在娘娘的庇佑之下,可娘娘快七十了,人活七十古來稀,之後呢?我是覺得,咱們真要撒手就做個富貴閑人,隻怕……”李夏拖長聲音,“咱們都不用擔心皇上之後怎麽辦。”
秦王神情陰郁,好一會兒,才低低嗯了一聲,皇上對他的情感,經不起任何風波,他這座王府,隻怕撐不到皇上百年之後。
“就算運氣好,撐過去了,太子即位,或是老二即位,會怎麽樣?”李夏嘿笑了幾聲,“要麽,咱們扶一個小皇帝,可這攝政王,好象隻有兩種結局,要麽被人家殺盡滿門,要麽,殺了再扶,也一樣大逆不道啊。”
秦王想笑卻又歎了口氣,“你跟阿娘常說一樣的話。”
李夏的目光從秦王身上移開,看着亭子外的綠芽,抿着嘴兒笑,她沒有辜負過娘娘的教導啊。
“那你有什麽打算?”李夏收回目光,看着秦王問道。
“這兩三年,咱們收手退步,上岸觀火,太子和老二分争朝臣,日益勢強,如今兩家勢均力敵,争搶越來越烈,上一科春闱主考是鄭志遠,這一科,就是侯明理。”秦王聲音低而沉,“這樣的局勢不能持久,可皇上春秋正盛,先看看他們争鬥的怎麽樣。”
沉默片刻,李夏嗯了一聲,看着遠處快要落近地平線的夕陽,站了起來,“天兒不早,我走了。”
“我送你。”秦王跟着站起來。
“阿夏。”出亭子走了七八步,秦王叫了聲,李夏回頭,秦王迎着她的目光,猶豫了下,“我不是怕,是怕你……”
“我對你這麽好,爲什麽要怕我?”李夏歪曲着秦王的話意,一步邁出,又頓住,将手伸到秦王手裏,“隻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麽也不怕,也不怕你怎麽樣,反正,你要是萬一什麽的,我是要跟你一起的。”
李夏輕輕呸了一口,“以後不說這樣的話了。我隻害怕不能跟你在一起,别的什麽都不怕。”
“阿夏。”秦王喉嚨微哽,突然伸手抱住李夏,用力摟了摟,立刻松開,往後退了兩步,目光越過李夏,指着前方,“咱們趕緊走,天兒不早了。”
李夏出了秦王府,歪在靠枕裏,看着微微晃動的車簾出神。
今年是治平二十六年,這治平的年号,從前可不長,娘娘離七十歲也沒幾年了,就算和從前不一樣,人活七十也是古來稀,太後要是沒了,她和他立刻就會艱難起來。
皇上春秋正盛,可她和他卻沒有大把的時間。
坐觀虎鬥,可這鬥,可不能全由着他們。
李夏挪了挪,示意端硯倒杯茶給她,雙手握着茶,一件件想着這一陣子朝中大小事,官員的升黜調免……
想到新任江陰府尹馬懷德,李夏心裏微微一動,江陰府,江陰軍……
從前東南海患暴發,到拖無可拖,逼得她不得不南北同時用兵,暴發的起點,是海匪利甯糾結了幾股海匪,攻擊江陰軍,不過一百多海匪,竟将江陰軍屠殺到潰散崩塌,掌管江陰軍的馮福海全家被屠殺的雞犬無存。
地方駐軍的潰爛被這場偷襲捅開,海匪從此對帝國駐軍全無懼意,燒殺搶掠,橫行無忌,整個東南都陷入了混亂中……
幾年後,阮謹瑜将利甯的人頭送進京城,随着人頭呈到她面前的,還有一包訴狀,證物,和阮謹瑜的一份折子。
利甯是江陰人,家裏有兩三條海船來往海上,家資巨富,利家的祖墳宗祠,在太湖邊上的一座小山上,離江陰軍屯田不遠,馮福海看中了利家祖墳所在的小山,風水寶地,托人探話求轉被拒後,勾連全氏兄弟,借着大小弓,将利家祠田,和那座小山強行量進江陰軍屯田内。
利家銀子有的是,到處撒錢求公道,馮福海幹脆借着海匪的名義,屠了利家,利家連主帶仆二百多人,隻有利甯當天往江陰市舶司辦事,得了信兒,連夜出海而逃。
馮福海冒名海匪屠了利家,就是二十六年春天的事,看中那座小山,應該是一年多兩年前的事,這會兒大小弓早就不可用了,海匪也清剿幹淨了,那馮福海這一回又看中那塊墳地了嗎?
“先去尋郭先生。”李夏敲了下車廂闆,吩咐富貴。
下一章下午四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