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我的鴨腦吃了!”李文楠看看空空如也的叉子,再看看看起來吃的十分有滋味的李文岚,委屈萬狀。
“我讓你不許再逼妹妹吃你愛吃的,你要讓妹妹吃鴨頭,那你先吃一碗肥肉!”嚴夫人點着李文楠,再次教訓。
李文楠聽到肥肉兩個字,叫了一聲,“肥肉怎麽能跟鴨頭比……好吧我錯了,阿夏妹妹對不起,可是鴨頭這麽好吃……阿夏妹妹對不起,我錯了。”
“楠姐兒真是懂事。”徐太太連聲稱贊。
“别說冬姐兒,阿楠要是能有阿夏一半懂事,我就阿彌陀佛了。”嚴夫人又是唉聲又是歎氣又是笑,“這都怪我,就生了這一個女兒,又是快四十才有的她,慣的太厲害,你看看。”
“楠姐兒才多大呢,這麽懂事,很難得了。”徐太太聽着嚴夫人明顯極其親密的話,心裏暖意不斷,看嚴夫人,隻覺得親近的不能再親近了,再看楠姐兒,看着跟阿夏沒什麽分别,哪有不好?全是好。
“夫人。”孫忠媳婦掀簾子進來,走到嚴夫人身邊,俯身低低禀報:“柏帥司夫人帶着他們府上姑娘哥兒,就在咱們隔壁,剛剛到。”
“噢。”嚴夫人眉頭微蹙,不是說柏帥司府上年年都是訂在煙雲樓的,她特意繞過煙雲樓,訂在這清遠閣,怎麽反倒撞上了?
徐太太緊挨着嚴夫人,孫忠媳婦的禀報,聽的清清楚楚,看着嚴夫人皺起的眉,就知道是撞上了不想遇到的人家,這人家,竟然是帥司府上?徐太太的心提了起來。
“沒什麽事,”見徐太太一臉驚疑的看着她,嚴夫人忙帶着笑低聲解釋:“剛到江甯府那一陣子,楠姐兒他爹跟柏帥司因爲公務,吵了幾回,汪夫人是個夫唱婦随的,楠姐兒她爹跟柏帥司見面橫眉,她也就跟咱們不大來往了,這會兒……你安心坐着,我還是得過去一趟,帶上楠姐兒和阿夏吧,總得應個景兒。”
幾句話之間,嚴夫人已經拿定了主意,柏家失不失禮,她管不着,可她這裏,大禮上不能錯了。
徐太太忙點頭。
嚴夫人站起來,招手叫過李文楠和李夏,交待了幾句,帶着兩人,出來雅間,往隔壁過去。
李夏注意力都在李文楠身上,沒留意剛才的禀報,不過她也不在意這個,反正,身邊有李文楠,她就可以安心的做好一個什麽也不懂的小人兒。
孫忠媳婦先一步到隔壁招呼了,嚴夫人到了隔壁雅間門口時,簾子已經高高掀起,江南東路帥司柏景甯的夫人汪氏,已經起身迎出來。
李夏頭一眼,就看到了柏景甯的長女柏悅,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是了,柏景甯這個時候,正在江南東路任上。
柏悅是個極其敏銳的,立刻迎上李夏驚訝的目光,将李夏上下打量了一回,掃了眼緊緊牽着李夏手的李文楠,又打量了一遍李夏。
李夏迎着她的目光,微微曲了曲膝,目光從她身上,移到了站在她旁邊的十一二歲的錦衣少年身上,少年和柏悅長的很象,這必定就是那個柏喬了。
李夏仔仔細細的打量着柏喬。
柏景甯這一任之後,調任福建,總督南線諸軍,赴任途中,一家人乘坐的海船被海盜血洗。
十年後,官兵裏應外合,滅了南邊海上最大的一股海盜,這裏應之人,說他叫柏喬。
那時候她已經得了皇上寵愛,懷了身孕之後,也常常在皇上身邊侍候,陪皇上說話,那時候,皇上最喜歡和她說話。
她清楚的記得,皇上當時的煩躁,說就算是柏家人,在海盜窩裏長大,哪還知道什麽叫忠義?說是柏喬親手殺了幾乎所有的海盜,上百的人,刀都砍的卷刃了,可見性子兇殘……
她那時候,隻敢順着皇上的意思說話,那個時候,她得牢牢的抓住皇上的寵愛……
好象沒幾天,柏悅服了毒,柏喬失蹤了。
她掌政之後,派了好多人尋找柏喬,找了将近十年,卻一無所獲。金拙言說他應該已經死了,可她不相信,她總覺得,他還活着……
他果然活着。
這是她頭一次看到柏喬。
他今年應該是十二歲,才十二歲的人,這份氣勢已經很足了,長的真好看,果然,柏家人個個都漂亮,象她們李家人一樣……
柏喬被李夏看頭兩眼時,就嫌棄的斜了她一眼,看她還直着眼睛看,再狠瞪一眼。
李夏渾然無覺,李文楠被柏喬瞪的有幾分寒縮,忙拉了拉李夏,又拉了拉,李夏隻顧不錯眼的看着柏喬,這是她從前最想找到,最想看到,最想當面說幾句話的人之一……
柏喬再瞪一眼,李夏還是傻着眼看,柏喬被她看的簡直要急眼了,偏偏又沒什麽好辦法,躲吧,作爲柏家人的那份傲氣……哪能躲?瞪回去……瞪不回去啊!
柏悅看了眼明顯惱怒了的弟弟,再看看直着眼看她弟弟看的眼珠不會動的李夏,無語的翻了個白眼,上前兩步,一把拉過李夏,“楠姐兒吃不吃點心?”
李夏被柏悅一把拉走,和李夏手牽手的李文楠被拉的趔趄了一步,急忙跟上,長長松了口氣,她被柏喬一眼接一眼的怒目,吓的心都縮成一團了,柏家人個個都這麽兇,她一點兒也不喜歡!
李夏被柏悅拉了兩步,還掙紮着回頭看了眼氣的緊緊抿着嘴唇的柏喬。
柏景甯這一任,還有三年,那場血案,就在四年後……
嚴夫人和汪夫人寒暄了一會兒,喝了半杯茶,就告辭出來,帶着李文楠和李夏回去自己的雅間了。
秦淮河的小演武已經開始了,李夏和李文楠緊挨着,趴在欄杆上往外看。
李文楠看的興奮不已、驚叫不已,李夏下巴抵在手背上,遠遠看着河中樓船上居中而坐的柏景甯,怔怔的出神,柏景甯死了之後,柏家很快就沒落了,開國長公主這一支,從此湮沒……
她看過柏景甯幾乎所有的文章、折子,他打過的每一仗,他要是不死,南邊也許不會動蕩那麽些年,金拙言也這麽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