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天龍找到了老金,他要老金手裏關于J岩的資料。
“我說馬天龍,這案子不是已經交出去了嗎,你怎麽突然又對他感興趣了?”老金一邊翻資料,一邊問道。
“嗨,也沒啥,就是想再看看所有與無頭案有關的資料。”馬天龍說。
“找到了!”老金從一堆厚厚文件資料裏翻出了一個檔案袋,“這是複印件,原件并案的時候都交給你們專案組了。”
馬天龍立刻接過檔案袋,迫不及待的就打開來。
“那個J岩,原名叫岩桦,上個世紀九十年代也算是個才子吧。”老金說。
“詞曲家、作家、主持人、演員……他的名銜還挺多。”
“可不是嗎,現在娛樂圈的人可不都這樣,哪像我們,拼死拼活就這麽一個鐵飯碗。”老金笑着說。
“他還在廣告公司做過,”馬天龍看到資料上有一段文字,上面記錄了J岩唯一一段與娛樂圈關系不大的經曆,“聯合創作總監?”
“哦?不過他最出名的還是捧紅了蘇玉璞。”老金看了一眼,不太在意的說。
馬天龍看完資料,才發現這個J岩的個人履曆可謂精彩,他父母早逝,有一個妹妹,他十三歲考入歌舞團,因爲樂感極好,很快便學會了作曲和彈鋼琴,能自彈自唱,在那段歌手的黃金時間裏,他同時成爲多家高檔夜總會的駐唱歌手,因爲人帥歌好,曾轟動一時,被譽爲“桃花公子”。
“他還有個妹妹?”
“啊,對,好像叫岩菲菲,比他小十歲,她可沒他哥混得好,現在好像靠着走穴爲生。”老金想了想說。
“你知道她現在在哪麽?”
“好像城南那片,那邊有條酒吧街,小酒吧比較多,估計現在唱歌的都在那片混吧。”說到這老金歎了口氣,在他拿着幾百塊錢工資的年代,那些唱夜場的駐場歌手,每月都能掙個萬把塊,那曾是一個讓人多麽羨慕的職業啊,又有誰會料到不過十來年的光景,這個行業便已經沒落到連自己都養不活的程度了,想到這,老金不禁感慨道:“能像蘇玉璞這樣走出來的,确實不多啊!”
馬天龍離開警局後,就直奔城南,那是一片充滿了光影和夢想氣息的地方。
岩菲菲并不難找,或許是因爲她哥哥是J岩的原因,這裏的同行都知道她,但她卻不以爲然,很少跟人提起,甚至從來沒有去找過他哥哥,她認爲那種低眉獻媚的事情都是可恥的,她不喜歡。
馬天龍找到岩菲菲的時候,她正唱着《何去何從》,選擇并不難,難的是堅持……歌詞仿佛唱出了她的心聲。
“你是警察?”岩菲菲休息的時候坐在了馬天龍的對面,随手拿起桌面上的花生豆丢到了口裏,她一身随性的中性打扮,就像一個假小子一樣。
“是的。”
見馬天龍承認了自己身份,岩菲菲不知爲啥突然大笑了起來,因爲笑得有點着急,結果被嗆得直咳嗽,一把撈起馬天龍點的啤酒就往嘴裏灌。
“喝啤酒不怕傷嗓子嗎?”馬天龍見狀,立刻安撫道。
“嗓子?這裏的唱歌的誰在乎這個?”岩菲菲饒有興趣摸了一把嘴,一臉不正經的反問道,“說吧,找我幹嘛?我除了唱歌也沒幹什麽壞事了!”說完,岩菲菲又笑了起來。
“我找你是想問一些關于J岩的事情。”馬天龍看着面前這個有點癫狂的女孩,故意壓低了聲音,表情頓時嚴肅起來。
岩菲菲一聽到J岩的名字,臉上的笑意立刻就沒了蹤影,她直起身子,把剛剛拿在手上的花生豆往盤子裏一丢,雙手交叉抱在胸前,頭扭到一邊,往後一靠,一臉反感的說:“他的事你問我幹嗎?你不是應該去找他嗎?”
岩菲菲的反應既在馬天龍的意料之内,又在他的意料之外。意料之内的是他覺得岩菲菲應該是不喜歡人家總在她的名字前面加個“J岩的妹妹”,意料之外的是他沒有想到岩菲菲在聽到自己哥哥的名字的時候,臉上會出現那種“厭惡”的表情。畢竟兩人是血肉至親,就像他非常反感他家老頭子總是對他的事情強插一手,甚至因爲這個問題,他強行從家裏搬到了局裏的宿舍,但是他知道在自己堅強的外殼深處,包裹的卻是最柔軟的,最不願人發現的那份割舍不斷的親情,所以無論什麽時候,當有人提到他家老頭子的時候,他最多是避而不答,卻從未流露出一絲的“厭惡”的表情。
“你好像不太喜歡你哥哥?”馬天龍說。
岩菲菲翻了個白眼,一臉不削的說:“不喜歡人犯法嗎?要你管?”
馬天龍笑了笑,換了個話題,又問:“你知道蘇玉璞的事嗎?”
“她怎麽了?不是已經沒事了嗎?”聽到蘇玉璞的名字,她單位身體雖然還是強扭到一邊,但她的語氣卻軟了下來。
“看來你并不讨厭你這個未過門的嫂子。”馬天龍試探道。
岩菲菲聽馬天龍這麽一說,立刻把頭扭了過來,“那個可憐蟲?哼,也就她沒長眼了才會想嫁給那個混蛋。”
“你說你哥是混蛋?”
“他就是個混蛋。”說完,岩菲菲又把頭扭到了一邊,但馬天龍卻發現她的眼裏有點點星閃。
她是在流淚嗎?馬天龍眉頭微蹙,岩菲菲眼角分明是淚水,她是在爲誰流淚?J岩?不可能?蘇玉璞?但是爲什麽是蘇玉璞呢?
“你在哭?”馬天龍話還沒說完,岩菲菲立刻用手背擦拭自己的眼角,她立刻感覺到了一絲冰涼掠過她手背的皮膚,直達她的内心深處。
“不是因爲J岩。”
岩菲菲依舊扭着頭,一句話不說。
“是因爲蘇玉璞?!”這話還沒說完,岩菲菲突然站了起來,扭頭回到了酒吧爲駐場歌手準備的換衣間,“砰”的一聲把門給關上了。
之後馬天龍便沒有再見到岩菲菲出現了,他又問了一下酒吧的老闆和其他的駐場歌手,他們對岩菲菲的看法大緻都是,固執、随性以及對待音樂的真實。馬天龍有種感覺,他覺得自己應該是找對方向了,岩菲菲那裏肯定是知道一些關于J岩和蘇玉璞之間鮮爲人知的秘密,馬天龍決定要再跟岩菲菲談一次。
來到岩菲菲的住所,那是應該是一處“北漂”彙集地,“城中村”自建樓的四層樓裏住了不少人,而岩菲菲則住在這個冬天沒有暖氣,夏天沒有空調,洗澡要去浴池的地下室裏。
也許是去得太早了,馬天龍敲了半天的門,地下室裏才有了微弱的反應,岩菲菲頂着一頭豎起的短發,睡眼朦胧的看着他說:“怎麽是你?”
“都中午了還不起來,我給你帶了早……嗯……午飯。”馬天龍琢磨了一下,發現剛才來的時候在路上買的早點現在當午飯正适合。
岩菲菲看了他手上提着的那一包食物,努了努嘴,肚子立刻“咕噜”的叫了起來。
馬天龍笑嘻嘻的指了指屋内,說:“你應該也餓了吧!”岩菲菲想了想,極不情願的讓開了一個人的位子,讓馬天龍側身進去。
屋内十來個方,随意擺放的物件讓整個房間的格局顯得更加的局促,馬天龍在床上找了點空隙,坐了下來。
岩菲菲一把拿過馬天龍帶來的早餐,絲毫沒有客氣的意思,已經将一份煎餅果子塞到了嘴裏,大塊朵兒起來。
馬天龍沒有說話,隻是看着她一口接一口的吃着,一直等到一整份煎餅果子被她消化幹掉之後,才開口說:“那份你也吃了吧,我來之前已經吃過了。”
岩菲菲擡頭看了馬天龍一眼,舔了舔手上沾到的醬汁,想都沒想就麻溜的把剩下的那份煎餅果子捧到了嘴邊,三下五除二的也給消滅掉了。
“你一個人住這?”馬天龍拉起家常來,他覺得要想讓岩菲菲消除顧慮,必須先拉近彼此間的距離。
“嗯。”岩菲菲哼了一聲,在一張擺滿了啤酒瓶的木桌子上,找到一瓶還沒有喝完的啤酒猛的往嘴裏灌了兩口,突然“哇”的一聲吐了出來,飛濺的酒汁混合這唾沫一起濺到了馬天龍的褲腳上,吓得張天龍跳了起來,岩菲菲卻一臉嫌棄的樣子罵道:“這玩意走了氣怎麽就跟喝馬尿一樣,騷得慌。”
岩菲菲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從屁股下翻出一盒被坐扁了的紙巾盒丢給馬天龍,說:“說吧,你來是想知道J岩什麽事情?”
“其實也沒什麽,我就是來看看你,聊個天啥的。”馬天龍把紙巾盒丢到一邊,重新在床邊坐下說。
岩菲菲沒等馬天龍把話說完,立刻就幹笑了起來,“你說你找我是來聊天的?你是警察,又不是社區義工,難道現在的警察吃飽撐了,連社區的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要管了?”
馬天龍被岩菲菲嗆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瞪了半天眼,突然發現屋腳的一個簡易書櫃上,竟然整齊擺放着好幾張CD唱片,上面齊刷刷的印着蘇玉璞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