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與周圍截然不同。
徐雨雪走上了這艘獨特的漁船,摘下了腿上綁着的兩個沙袋,把沙袋扔在了船闆一角,從口袋中掏出一把鑰匙。
那把鑰匙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看起來還有點陳舊,也代表着這艘船的年紀。
陳星當初就是二手買來的漁船。漁船被修繕了好多次,加上良好的維護,哪怕到了現在都很健康,出海沒有任何問題。
徐雨雪盯着鑰匙看了幾秒,搖了搖頭,吸了口氣,進了駕駛艙,坐在駕駛位上,熟練地操控着镖漁船駛離了碼頭,這學期來她這麽孤身出海的日子可不少。
賺的錢不多,因爲這是一艘镖漁船,捕獵的隻是旗魚,那段時間,徐雨雪隻能用魚線來釣一些魚賺點錢,偶爾插個幾條小魚找找手感。
但這幾天不是了,天氣漸冷,又到了旗魚洄遊到這片海域的時間了,也是徐雨雪這個镖魚手該出動的時候了。
徐雨雪找好方向,卡好方向盤讓船行駛着,自己走到了船闆上,單手拎起了那根遠超她人高的镖魚杆。
單手拎起镖杆的徐雨雪右手沒有顫抖,很穩。
要知道這一根镖杆就有二十公斤重呢,它生來就不是獵殺小魚小蝦的,而是獵殺海中的頂級掠食者,旗魚。
曾經的徐雨雪就是兩隻手抓着镖杆都抓不穩,而如今的她,單手就能穩握镖魚杆。
握着镖杆的徐雨雪在船闆上練着數個動作,如何發力,如何起勢,如何刺出,回憶一切陳星曾經教給她的動作,回憶一切陳星的動作。
那站在镖魚船頭握着镖杆,踩着浪頭的身影,她忘不了的。
不知不覺就過了一個多小時,藍色的镖漁船已經到了旗魚可能出現的海域,徐雨雪臉上也布滿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徹底熱身完的徐雨雪放下了镖杆,她能駕馭這個重量的镖杆,并不代表她的體力可以肆意揮霍,熱身完就好了,她需要保存體力,用來鏖戰旗魚。
徐雨雪站在船旁,手搭在欄杆上,眺望着遠處的浪花,這就是镖魚手镖魚之前所要做的,找到旗魚,這本該有能人擔任的職業,被徐雨雪兼任了。
可以說現在的徐雨雪比當初的陳星還過分,陳星那時候出海镖魚還會帶着淩欣,讓淩欣幫他開船,而徐雨雪是孤身一人。
站在船邊緣尋找着旗魚的身影,希望在下個浪頭能看到它那強壯的身軀。
最近這一個星期,她隻找到了一次旗魚,出手了一次,镖空了,這就是這一星期她與旗魚的所有交彙。
耐心,是一個镖魚手必備的品質,不隻是镖魚手,所有讨海人都需要懂得耐心。
徐雨雪就這麽行駛在海面之上,望着海面搜尋着旗魚的身影。
半個小時轉瞬即逝,徐雨雪仍舊沒有任何收獲,就在她打算換個地方繼續尋找的時候,她到了不遠處的海面,讓徐雨雪瞪大了眼睛。
不遠處的海面,突然從藍色變成了黑色,偌大的海面之下都在變色,如同一條純黑的,龐大到無以複加的蟒蛇從海面下遊過。
這種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徐雨雪是第一次見,她成爲一名镖魚手,一名讨海人之後,對着這種場景有過了解,有過幻想。
黑潮!
這股穿越大洋的暖流,再一次來到了這片海域。
徐雨雪立刻跑回了駕駛艙,轉動方向盤駛向那條正在移動的黑潮,眼中精芒閃爍,黑潮就意味着有更大的幾率出現旗魚,它們會搭乘這艘“巨蟒号郵輪”來進行洄遊。
藍色的镖漁船改變航向,徑直駛向黑潮,船身駛過藍色海水和透明海水的交界線,正式行駛在黑潮之上。
把船開到了黑潮之上,徐雨雪又走出了駕駛艙,直接爬上了駕駛艙頂,絲毫不畏懼可能打來一個浪頭讓船傾斜,讓她墜入海面。
她不去考慮這些東西,站在駕駛艙頂眺望着周圍的黑潮,尋找着旗魚的身影。
五分鍾的時間,就在徐雨雪差點被幾個浪打下艙頂之後,她終于找到了她的目标,一條隐藏在透明浪頭之下的旗魚。
一條雨傘旗魚。
雨傘旗魚從名字上就能看出來,它與其他的旗魚有一些不同,特征是背鳍基底長且如旗幟般,在水下散開那背鳍像是雨傘一般,魚體爲紫黑色,漂亮異常。
找到了!
徐雨雪跳下了駕駛艙艙頂,落到了船闆上,立刻回到了駕駛艙内,向着那個浪頭行駛而去,徐雨雪的目光透過玻璃窗鎖定了那個在浪頭之中遊動的雨傘旗魚。
看到距離差不多了之後,徐雨雪卡住了方向盤,固定了方向,走出了駕駛艙。
一個人出海的她,隻能選擇這樣,這樣讓她镖魚的成功率大大降低,畢竟這個方向隻是一個大概,很可能旗魚就突然改變了遊行的方向。
要是船不能随之遊動的話,她的機會很低很低。
如果之前幾次她能有人幫她掌舵的話,她很有可能就能镖中一條旗魚。
但是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她無法改變現狀,隻能改變自己。
徐雨雪單手握住了二十公斤重的镖杆,站到了船頭,镖漁船的船頭與其他的船不同,它的船頭還要再延伸出去一點。
此刻的徐雨雪,就站在了海浪之上,手上橫執着一柄長達三四米的镖杆,孤身對着整片海洋,如同出征大海的女武士。
藍色的镖漁船行駛在黑潮之上,駛向那一個浪頭。
站在船頭的徐雨雪,雙眸堅定,哪怕是偶爾浪花打在船身上,濺起水花,也沒有讓她的目光變過絲毫,她的目光,徹底鎖定了那條在海浪之中的雨傘旗魚。
藍色镖漁船與雨傘旗魚的距離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徐雨雪的手緊緊攥住了那柄镖杆,牙齒輕咬着。
她還需要再近一店,再近一點!
可雨傘旗魚沒有給她這個再近一點的機會,不斷靠近的船終于是激起了雨傘旗魚的警惕之心,哪怕它是海中的頂級掠食者,它依舊保持着警惕心。
剛剛還在浪頭裏遊着的雨傘旗魚突然一個轉身朝着另一方向遊去。
這一刻,徐雨雪的目光終于變了,她沒法調整船的行駛方向,所以隻能現在出手了,再不出手,可能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
哪怕此刻出手十分勉強她也隻能出手了。
徐雨雪的雙手都握住了镖杆,一隻手握在镖杆前部,一隻手握在镖杆尾部,對準了旗魚之後,徐雨雪先松開了握在镖杆前部的手,另一隻手托在镖杆尾部,對着浪中的旗魚猛然刺去。
本不該屬于這個年紀女孩的力量從徐雨雪身上湧出,镖杆瞬間刺出,刺破了那個浪頭,刺入海面之下。
看到自己擲出的镖杆消失在海面之下,徐雨雪的臉上沒有半點喜意。
沒有刺中。
在镖杆刺到旗魚之前,旗魚就已經離開了那個位置。
這樣出手還是太勉強了,徐雨雪低着頭望着蕩着波瀾的海面。
太勉強了啊,這樣根本刺不中的,哪怕是徐雨雪,此時心中也湧起一股失落。
這樣要怎麽樣才能刺中?
刺不中的。
太多失敗的結果讓徐雨雪有點情緒低落,她需要一個船長來幫她掌舵,如果有一個船長,如果有一個能找到旗魚的眺望手,如果她的運氣再好一點。
如果。
如果她有師傅陳星那樣的技術,她剛才是不是就刺中了?
如果是她師傅陳星,剛才肯定能刺中的。
徐雨雪咬了咬牙,把頭擡了起來,一掃眼中的低落,她還離師傅差遠了,要是在這裏就懷疑自己了,還怎麽讓自己變強?
徐雨雪順着繩子把那根刺入水下的镖魚杆拎了回來,雙手握着那根镖杆,海水不停從镖杆上滴落下來。
看着镖杆,徐雨雪陷入了沉默,她什麽時候才能镖中第一條旗魚。
成爲一個真正的镖魚手?
“怎麽了,看起來你有點小失落呢。”
一個突兀的男聲響起在這艘藍色的镖漁船上,響起在這個遠離陸地的黑潮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