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烏大學校區外,大約一條街的距離,一座老舊的平民公寓内,胡家父母的手機在不斷震動,合夥人發來的短信和資料顯示:隻要他們被警察抓住,一切就都完了。
接近2年的聲讨和抗議,各種調查無果,打聽口風說是連被指控者自己都動搖了,打算幹脆承擔這一切,砸鍋賣鐵傾家蕩産親自支付那300萬元的賠償金。
那可是300萬啊!在大城市裏或許不多,卻仍然是許多年血拼工作大半輩子都賺不來的。眼看學校就要爲了面子和輿論息事甯人,沒想到這個節骨眼上,不到一星期的時間,所有努力化爲烏有。
不僅是校方的态度瞬間強硬了起來,連當初說一直支持他們打官司的律師,在發現案情瘋狂反轉之後,也好像被人收買了一般,開始将這些日子裏所有的接觸情報交給警方調查。
或許是精神壓力太大,胡父的面貌,此時此刻已經扭曲得和惡鬼毫無區别:“這律師真是沒有職業道德,還他媽什麽就算老子殺人如何,那也不是我主觀要殺的,那完全隻是個意外啊!”
“不爲老子辯護,還接受警方調查,真他媽應該吊銷這孫子的資格證,讓他一輩子沒飯吃!等他爬在地上讨飯,老子就一口老痰吐過去,憋死他個龜兒子!笑死他,踩死他,真該開輛拖拉機把他撞死!”
“我的老公說的對!”胡母咬牙切齒地跟着附和。
隻是手機震動,還是有一些信息把他們拉回了現實。
是當初負責躲安檢的大巴司機,給他們發來的消息:“你們現在到底在哪裏啊!這件事一直沒有搞成功,你們還從派出所跑了,這事要是被挖出來,我們全都要坐牢,你這老狗逼到底想清楚沒有?”
胡父大怒,卻又悻悻然,不敢硬怼村裏比自己有錢有勢的人:“我看見那門好像沒鎖,一動就開了。這能怪我畏罪潛逃嗎?分明是那警察沒把門鎖好啊!他辦事不力,他才該停職罰款,關我什麽事!”
那頭的司機恨鐵不成鋼:“就是派出所沒裝門你都不該走,那門口的警徽你當是擺設了?你這一走直接壞了大事,警察沒找到你們在哪,胡家莊來了好多人在到處查,我可要被你害死了!”
正是說着,司機那頭好像多了一些敲門查水表的聲音。
司機一狠心,對胡父母說道:“現在你們最後的機會,就是在事情完全暴露之前狠狠地鬧,鬧得越大越好。逼學校快點承認,不然你們連跑到國外的機會都沒有!”
胡父吃了一驚,沒人幫他打包票出謀劃策,又慫了:“我不會說那鳥語啊,鄉裏鄉親的國外一個朋友都沒有,我去國外怎麽混?”
“你問我怎麽辦?你自己看着辦!”
司機在那頭氣得摔了手機,通訊中斷。
胡父等了兩秒,忽而覺得心裏極爲不痛快,捏着手機又舍不得砸,一巴掌掄滿了,一個大嘴巴子打得胡母眼冒金星,坐在地上哭。
“沒用的東西,就知道哭!出了這麽大的事,你也不幫我說句話!”胡父越看越不痛快,踢了幾腳還想繼續動手,忽而聽見外頭有警車鳴笛,再度慫了下來。
胡父臉色一變:“這不行,萬一再被抓我豈不是有理都說不清?我記得當年學校裏的那個老頭子,就是上課時搞罰站背書,搞體罰的壞老師,當天堵門把他打了一頓他也不還手,肯定是他心虛才不還手!”
“他心虛,說明他心裏有鬼,心裏有愧呀!那我女兒的死不就是和他有關系嗎?和他有關系不就等于殺人償命,天經地義地應該找他賠錢嗎?我這麽講道理,又不是讓他坐牢,我隻是想求财嘛。”
“沒錯,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不知道他躲起來沒有,趕快去找他!”
胡父胡母一看外頭沒人,立即從大學後門往教師職工宿舍樓趕去。
寒烏大學的校園中,原本10月新老師生都應該正常上課,但是胡家父母在校園裏橫沖直撞體力非凡地要去抓人,頓時鬧成一出大戲。
有學生認出胡家父母,就是這2年來一直在聲讨鬧事的人,可是想要上前阻攔,卻又想起自家父母的教誨:不惹事不鬧事,别人出了事不要多管閑事,出門在外照顧好自己優先,一時熱血送了命,你一個獨生子女突然讓爸爸媽媽沒了孩子,以後幾十年怎麽活?
“說不定就是鬧一鬧吧。”
“這事到底要鬧到什麽時候,這些人好煩啊,平常沒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就靠鬧事吃飯的嗎?”
一時間,大學校園内,詭異地沒有任何人阻攔,隻是圍觀的吃瓜群衆正在變得越來越多。
教師職工宿舍樓,門衛也沒有攔住胡家父母,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爛人破事誰沾上誰倒黴。可是想要明哲保身,是不是就能完全無視自己的職責?
“我一個月就這點工資,碰個瓷罰我幾千塊我都揭不開鍋,萬一爲了息事甯人判錯罰錯,這事我不管了。”門衛大爺隻能假裝沒看見,直到樓上傳來罵戰。
“什麽狗屁教授,姓唐的唐雞屎,你給我出來!”
“我今天就是要和你好好談談,你害死我女兒快2年了,再過些日子就是她的忌日,你是想拖到别人都忘了這件事嗎?我呸,門都沒有,你今天不給個交待,我老婆就在你門口一口撞死,看你出不出來!”
唐教授坐在室内,望着滿是秋天自然脫皮的一雙老手,望着鏡中疲憊不堪備受折磨的那張臉,深深地歎息一聲走到門口:“有事你可以直接說,我現在這樣,不太方便見人。”
“什麽不方便見人,我看你是不敢見人!”
“你敢殺我女兒,還敢不開門?你開門呐!我讓你不開,我讓你不開!”
一腳又一腳的轟在門上,原本教師職工樓并未新裝修,那木門被轟得厲了,竟然直接被踹爛,尖銳的斷木片在胡父腿上刮出好大一條口之。
“疼死老子了,你自己看看,這就是你不開門造成的!你得賠!”
胡父沖入屋内左看右看,猛地抓起茶幾上的水果刀撲了過來。
唐教授本以爲他們是心情不好又來罵自己,沒想到他居然直接拿刀,當即吓得往一旁躲去。
“你躲什麽躲!正人君子光明磊落你怕什麽,你完全不用躲!你躲你就是小人,你否認你就是罪人,我女兒就是你殺的,不給錢還想賴?”
“我殺了你!!!”
唐教授的房間不大,胡父胡母一來他根本沒地方走,眼看着樓底下有人被吸引上來,胡父卻把刀往唐教授手裏一塞,賴在地上瘋狂打滾。
“殺人啦!殺人啦!快來看啊!”
聽着一頓混亂的腳步聲和呼喊聲,胡父心中得一至極,他看到唐教授那老實巴交不敢說話的模樣就知道這件事成了。自己不但能拿300萬,補上沒了女兒的虧,還能再娶個年輕老婆。
“這年頭的大學生女娃娃,長得一個比一個好看,看看這又老又不中用,還不會說話讨我開心的死婆娘,我也換個老婆玩玩……”
胡父越想越是開心得意,卻沒想到奪門而入的人,并不是那些聽他吹牛逼聽他倒髒水,再把他的豐功偉績寫報紙上電視,讓他覺得自己“倍兒有面子”的媒體記者。
而是老李一夥人。
“别動!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畏罪潛逃還敢鬧事,手铐戴上!”
胡父大驚,像條癞皮狗一樣從地上彈起來,奪門就要往外跑。
“你們……你們學校和警察勾結!你們别逼我,再逼我我跳下去!”
眼看老李就要抓不住胡父被他掙脫,卻是一名面具怪人兩步上前,心頭邪火催發破滅詛咒之力。
勁風繞身一記手刀砍在後頸,緊接着一拳捶在後背心,胡父如遭雷擊,一口氣沒緩上來,直接撲在地上掙紮抽搐。
“你跳你.媽呢?該結案了。”
許雲歌隻是動用了破滅本身,并未激活黯滅一擊,沒想到效果意外的還不錯。而且也不至于像之前那樣,一招下去,徒手就能開膛破肚。
當然,打完這兩下,許雲歌立即拉開距離讓老李的同事去處理。
“打人了……打人了……快來看啊……”
胡父滾在地上掙紮着,老李左右看了兩眼,逮住機會一把将其掐定在地。其他人圍堵見狀想要撞牆自殺的胡母,不到5分鍾,早有準備的所有灰衣同事就将兩人抓獲。
“你們,你們以多欺少!不公平,有本事單挑啊!你這**崽子敢暗算我,你們這般收錢攪事的賤人敢關我?看老子等下不打死你們!”
樓下有學生拿手機拍攝,大多數人都被同事和門衛攔在了下面,許雲歌隻當胡父在放屁,卻發現随行的灰衣同事,已經拿出錄音筆和筆記本電腦開始審問對方。
胡父見到那筆記本電腦之中的3D還原案件現場,一瞬間面如死灰,還是想不信邪地要拉唐教授下水。結果在王寶芝的證詞和證物說明出來以後,他直接萎了。
因爲王寶芝的錢包和身份證、手機,此時此刻全部都在他的身上。
他曾威脅王寶芝,利用她的身份證給自己辦貸款,在大城市裏生活過日子,不用種田下地實在太逍遙了。最近錢快花光了,他尋思着再找王寶芝的家長要一波錢,否則就告死他們。
他拿了王寶芝的私人帳号,悄悄檢查她的所有聊天記錄,裏面的女生宿舍私房照片和青春容顔,是他夢寐以求的理想生活。
他奪走王寶芝的手機,是因爲自己的已經快壞了,充電大半天用不到3小時就沒電。反正這女娃娃膽小怕事不敢找他要,他竟然也就心安理得地用到了今天。
人贓并獲,鐵證如山,胡父被扭跪在地,卻咬牙切齒地還要說:“那我女兒怎麽辦!我女兒死在學校,學校必須賠錢!”
老李冷笑道:“你殺了你的女兒,嫁禍給學校,鬧了快2年,聲淚俱下地欺騙了所有人的感情和社會捐助,你還想要賠錢?”
胡父聞聲一愣,滿臉呆滞地喃喃自語:“那不可能啊!我女兒死在學校,學校不就得賠錢嗎?大學生1年至少花幾萬,100個大學生就是幾百萬,學校大學生這麽多,他們這點錢都拿不出來?”
老李嚴肅地盯着胡父:“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你才是殺人犯!”
胡父大怒,唾沫橫飛渾身顫抖地吼了起來:“女兒死在學校!老師體罰學生不就該賠錢嗎!我搶她手機是爲她好,不然多少人去打擾她?”
“就算是我殺的又怎麽樣,老子的姑娘,老子的東西,老子有權随便處置!老子比那些一出生就把女娃淹死的可強多了,養她這麽大,一分錢一份力都沒孝敬老子,這事不能這麽算了!”
“明明學校隻要給錢,我們幾家把錢一分,大家都開心,多完美的結果啊,是你們非要查來查去才搞成今天這樣!都是你們的錯!”
老李簡直被氣笑了,不過諸多同事在場,證據已經取得,縱使胡家父母萬般抵賴,賴在地上像一條狗一樣被拖着走,也沒有人能夠阻擋法律鐵拳對他們的制裁。
許雲歌看出老李他們不方便,幹脆說道:“恕我直言,你不但拿不到學校一分錢,而且在之後的法庭上,你們蓄意謀殺栽贓陷害,濫用社會力量和大衆同情心,估計被判死刑,最輕的也是進去蹲個20年。”
“20年後,等你老成你母親那個年紀,你再想想那場酒席上的喪事,是不是給你自己辦的,想清楚了,你就知道自己是什麽下場了。”
胡父滿臉蒼白不斷發抖,嘴巴不斷重複着一句話,他的聲音越來越大,渾濁的眼淚幾乎就要落下來。
他被拖着跪着,像條狗一樣的扯出學校,走向學校大門的警車之前,他聲嘶力竭地吼了出來。
“那我不虧了嗎!學校都賺了那麽多,憑什麽隻有我虧!白養這麽多年,到頭來什麽都沒有,兒子也是,女兒也是,那我不虧大了嗎!”
“爲什麽,爲什麽你們都這樣對我,我老老實實養個娃也給我搶走,你們都是鬼,你們全部都是鬼!你們遲早下地獄,你們全都要是!”
“我不服,我要上訴,你們這幫狗腿子放開我,我不認罪,這口氣我咽不下去,這個虧我絕對不吃!你們給我等着,我馬上找最好的律師,最好的法官,我搞死你們,我告死你們!”
“你們敢槍斃我,我做鬼也不放過你們!”
看着胡家父母被扭送上車,雞飛狗跳的叫罵戛然而止,吃瓜看戲的群衆滿意散去,建校将近百年的寒烏大學,終于能夠恢複它原本的模樣。
“老李,學校裏沒有找到人。不過有一戶人家報警聲稱,在山上找到一名走丢的女生,受驚吓過度不能說話,衣着打扮很可能是王寶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