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汝魚将朝歌歸鞘,精氣神凝聚,身後的海浪聲越來越小,最後既然無聲,遠處的城郭在漸漸消弭,最後徹底消失在眼簾裏……
天地之間,李汝魚的眼中,隻看見了一樣。
養由基。
确卻的說,隻看見了養由基手中那張弓。
箭道聖人的弓箭,絕對不比東土九神仙弱,李汝魚甚至覺得,養由基先前那一箭,其威力已經在挂刀龍王之上,比起白帝城卧龍羽扇一揮,也差不了太多。
但還是差的多。
養由基緩緩從背後箭壺裏拈出一枚羽箭,渾身鐵鑄,箭尖呈暗紅色,布有雲狀條紋,形如螺旋,箭尾甚至沒有羽。
這枚羽箭一米有餘,遠比尋常箭矢更長。
也更粗。
搭箭,張弓。
嗡!
弓弦顫抖。
從弓上綻放米粒大小的黃色光暈,旋即如火山爆發,形成磨盤大小,宛若一輪黃色月亮。
唰的一聲。
黃色月亮驟然激射,掠過黑夜,橫貫天地。
天地浩渺。
磨盤大小的黃色光線,便似一根穿針線。
極細。
這一箭很簡單,有的,隻是天下無雙的力道,承受這力道的養由基腳下城牆,轟然坍塌。
射出一箭的養由基已經不見蹤影。
李汝魚看它一箭來。
又看着養由基在自己的視線裏消失。
不敢大意。
按劍,微微屈膝,腰身左擰,直到那一線瞬間刺破長空出現在身前百米左右,才倏然拔劍。
拔劍斬天術!
一道雪亮劍光照耀着整個天穹。
轟!
大音希聲。
劍光劈中黃色的光線,爆發出漫天流光,狂浪暴風席卷方圓十餘裏,黑夜之中飛沙走石,不見明月,宛若到了世界末日。
一劍劈碎羽箭,李汝魚絲毫不敢怠慢。
腳尖一墊,向後猛退數百米。
立身海上,腳下的翻滾洶湧的海浪,眼前是漫天飛灑的流光和遮天蔽日的塵埃。
不見箭來。
也不見養由基在何處。
然而李汝魚心中卻警鈴大作,擡頭望天。
果然。
天穹之上雲端之間,有一道米粒大小的黃色光華,倏然間從天而來。
快得匪夷所思。
在看見那粒黃色光華的下一秒,一道米粒大小的光線,便已經破開天幕,落到李汝魚頭頂十餘米處,仿佛刺透了空間桎梏。
直到它落下,才發現這一道箭帶起的光芒,竟然粗大數米。
電光石火間,李汝魚往旁邊邁了一步。
很小的一步。
然而這一步卻很微妙——荊轲的刺客之術。
于是李汝魚的身影在人間消失,仿佛邁進了折疊的紙張中。
那道米粒細的黃色光線轟然射入海裏。
一幕詭異的畫面出現:米粒大小的光華,在海面上摁出一個方圓五百米左右的半圓球,直接射入海床之中才消失。
雲端上,養由基根本來不及看海面,猛然轉身,舉起手中的長弓。
唰!
李汝魚一步賣出,恰好站在養由基背後,一劍劈落。
這一劍是夫子的劍。
大河之水天上來。
如今李汝魚已是劍道聖人,大河之劍是他練得最爲熟稔的劍,這一劍,已經可以比拟甚至在觀漁城夫子劈的那一劍。
天地之間,顯現一幕驚豔千古歲月的奇景。
雲端之上,一條寬達數百米的巨大河流,仿佛是天下的銀河,飛流直下三千尺,瞬間吞噬了養由基的身影。
天風海濤聲,哪怕是數百裏外都能聽到。
銀河傾瀉。
從天穹雲端,奔流到海不複回!
直落海面。
嘩!
本是劍意凝聚的河水,仿佛是真的河水,與海水相撞,迸射其萬道激流,漫天都是水波,又在無盡流光映照下,無數道彩虹閃耀夜幕。
這是一幕世間最爲壯觀的風景。
然而最美的風景卻是殺人的劍。
站在天穹之上的李汝魚,并不清楚此刻養由基的生死,然而畢竟是一位箭道聖人,半點不敢大意,幾乎就在銀河落海的刹那,李汝魚倏然間倒立。
頭下腳上的站在雲端裏。
手中那柄朝歌,插入腳上的雲彩裏。
轟!
一道血色光柱,一道無比巨大的血色光柱,一道旋繞着無數冤魂厲鬼的血色光柱,仿佛是一道天上的驚雷,從雲端裏落下。
天地之間,響蕩着紛紛擾擾的鬼泣。
地獄葬劍!
在銀河半天崩射的同時,這道粗達幾十米的地獄葬劍,幾乎是不分先後的轟落。
白起不在體内。
然而李汝魚已是劍道聖人,所用地獄葬劍,絲毫不輸白起還在之時。
甚至更勝一籌。
粗達幾十米的地獄葬劍,吞噬了劍之所往的一切阻礙之物,大河之劍的銀河水,閃耀夜空的彩虹,甚至連海水,也在刹那之間化作雲煙。
海面之上,大霧遮天。
遮天的大霧裏,一道血色光柱從天貫穿地底,在海床之上,灼燒出一個粗達幾十米,深達十餘米的巨大圓洞。
李汝魚倒立,按劍目視海面。
盡管連着出了大河之劍和地獄葬劍,他依然不敢笃定能殺養由基,雖然兩劍之後,在他眼裏本來如一顆星辰的養由基,已經徹底沒了光輝,但看不見屍首,他不相信一位箭道聖人就這麽死了。
養由基,絕對在冢原蔔傳之上!
海面上,大霧裏,養由基半蹲在地,手中的長弓已經彎曲,弓弦也已斷。
養由基吐了一口血。
又吐了一口血。
最後更是連着狂吐,血水之中,甚至可見内髒碎片,端的是恐怖。
然而他沒死。
身爲箭道聖人,隻要生機一線尚在,便遠離地獄。
養由基慘笑一聲。
好強的劍。
同樣是聖人,在他的劍下,自己這個箭道聖人幾乎沒有還手之力,完完全全被碾壓。
對于這片天下而言,李汝魚的劍完全是超越層次的存在。
然而養由基不想死。
至少在今夜他不想死,或者說無論是哪一天,他都不想死。
他還有事要做。
他想殺了出賣自己的趙晉。
然後再死也無妨。
但絕對不是死在一位劍客手中,如果一定要死,養由基隻想死在一個地方:沙場。
将軍,就應該死在沙場啊!
他站起身,深呼吸一口氣,然後大笑了一聲,“接箭。”
弓身已彎。
弓弦已斷。
身後的箭壺也在大河之劍和地獄葬劍之下化爲灰燼。
哪裏有箭?
怎能射箭?
有箭!
可射!
養由基一手持彎曲的弓身,一手虛拉,手中黃光閃耀,如龍須蔓延,纏繞在弓身兩端。
弓成。
養由基腳下,反卷而來的海水如被龍吸,化作一條水龍,瘋狂的湧向他的五指之間,源源不斷,一瞬之間,養由基手中,彙聚了數以萬斤之重的海水。
然而卻僅僅隻有拇指粗細的一枚水箭。
這就是箭。
一枚重達數萬斤的水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