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那個劉秀,那麽眼前這個青年,便是一位異人,而且是一位極其具有地位和影響力的異人,然而這樣的異人在東土也僅僅隻是一位藩王。
可見,東土比之大涼,似乎更爲妖孽。
但李汝魚僅知道這些。
異人劉秀具體有什麽豐功偉績英雄故事,他便不知曉了,暗暗想着,待今日事了,不能先急着去找女帝,先找一本《千年九州》遍讀。
一位異人,明顯不是很擅武道。
一位女子,應該隻是大劍仙之流。
一主一仆,并沒有給李汝魚帶來絲毫威脅感,溫和的笑了笑,“不知劉王爺所來何事,如果是殺我,我勸你還是早日歸去,如果有要事,不妨直說罷。”
劉秀眼睛一亮,長歎道:“讀過東土史書,作爲一位異人,早些年的時候,從内心深處其實是有些看不起東土之人,也不是很服氣一些在我身後的異人,隻不過随着時間流逝,看過了《千年九州》,知道了很多事情後,才發現世間天驕,真是個天上繁星,異人之中,大涼來的白衣夫子、黑衣劍客,以及那位老镖師伉俪,夫子的詩酒劍讓人驚爲天人,黑衣劍客的滿天星劍道風光驚豔,老镖師和那位叫薛紅線的女子麽,倒也還好。”
李汝魚笑了笑,沒有接口。
劉秀提高了聲音,道:“然而東土之中,自然也有不輸給這些異人的存在,比如我大徵京都白帝城裏那條卧龍,在《千年九州》中是多智近乎妖的存在,比如大徵朝堂上那位武悼天王冉闵,是一位保存了漢風的枭雄,其殺伐之意,并不輸給秦時的殺神白起多少,若是殺神白起在沙場遇上武悼天王冉闵,不知道會是一番何等曠世絕豔的壯觀景象。”
李汝魚差點脫口而出白起在大涼。
忍住了。
畢竟現在劉秀的态度不明,不宜透露出太多大涼的底牌。
劉秀旋即頗爲尊崇的說道:“除了這些異人,尚有一些東土原生民,也曾讓我敬佩——在不知道大涼已是大涼之前,讓我敬佩的人中,并不包括曾經那位離經叛道的楚一人。”
楚一人?
李汝魚知道這個人,實際上這幾年聽了數次。
也是近幾年才知曉,這位楚一人不僅是以一己之力開化大涼那片天下,建立第一個王朝,堪稱第一位聖人的人,還是東土之人。
劉秀顯然也是如此認爲:“以前一直覺得楚一人去遺棄之地做的事情,不過是傳輸一些文化而已,直到這幾年大涼不斷有人來東土,我才明白,楚一人究竟做成了一種何等的千秋偉業,我劉秀一世輝煌本不願意提,但就算提及,也自感不如楚一人,而這一世所見的卧龍、劉禅等,哪怕是整個東土曆史,加上《千年九州》之中,大概都無一人可及楚一人。”
李汝魚也歎服,“确實如此。”
當年的遺棄之地是蠻荒之地,被從東土放逐去遺棄之地的人,大部分都死在了無邊沙漠之中,幾乎很少有人能活着到遺棄之地。
所以帶不去多少文化。
而楚一人當年作爲儒家大儒,能夠不遠萬裏冒着生死風險,叛經離道的偷偷借着東土和遺棄之地那條穿越空間的天梯去了那樣一片愚昧的世界。
然後一己之力,建忠、孝、禮、儀、信等文化制度。
這是何等的大愛。
楚一人,古往今來第一人。
當得起!
旋即問道:“所以,如今東土的人,其實都在恨楚一人,是他當年的離經叛道,爲東土衆王朝養出了大涼這樣一個勁敵?”
“恨?”
劉秀笑了笑,“恨肯定是有人要恨的,但我劉秀是何人?豈非沒有這點胸襟,天下開化,人人安甯,正是爲人君王者之念,我隻恨這天下不是人人皆是楚一人!”
身後高大的抱劍女子,再看劉秀的眼神,越發尊崇。
而且溫柔。
那是一種發自靈魂的溫柔。
不知道爲何,和劉秀一番交談,雖然李汝魚話說的很少,幾乎就是劉秀在發表看到李汝魚之後的感歎,但就是這麽奇怪——
李汝魚對劉秀大生好感。
甚至隐然有種感覺,劉秀這個青年,身上仿佛有一層光環似的。
想到這,李汝魚也笑了,“說句話,也許會被天下人嗤笑:我李汝魚讀書不多,甚至經常被我家夫子說,你李汝魚讀書啊,實在是太不如小小了,所以我覺得在讀書一事上,我肯定做不到楚一人的豐功偉績,萬幸的是,我練劍,還有那麽一點小出息。”
頓了一下,一刹那之間,李汝魚身上泛散出洶湧而壯闊的豪情:“所以,我想做一個劍道和沙場上的楚一人,用戰争來打破東土和大涼之間的隔海,讓這整片天下,走向一個大同的前所未有的盛世。”
李汝魚歎了口氣,“很難,但我會去做,哪怕被天下人嘲諷,我會義無反顧的走在路上。”
一往無前。
劉秀動容,“此是男兒應有之胸懷!”
男人胸懷,當在天下。
李汝魚笑了,“有酒?”
劉秀哈哈大笑,“喜歡喝什麽,是口勁酣暢淋漓的老刀燒、透心、七月火,還是回味悠長的淺秋溪、桂韻、十三春?”
李汝魚抿了抿嘴,“我酒量不好。”
劉秀搖頭,眼光裏閃爍着熱情,很赤忱的熱情,“我酒量還行,不過既然你是客,主随客便,那就喝我府中珍藏的那幾罐淺秋溪。”
李汝魚做了個手勢:“請。”
劉秀卻樂了,認真的行禮,很得體的禮節,絲毫沒有藩王該有的架勢,仿佛隻是路上偶遇的兩個臭味相投的年輕人,“在下大徵藩王,薄名劉秀。”
李汝魚按照夫子教導的禮節,回禮,然後也認真的道:“在下大涼藩王,薄名李汝魚。”
幾乎就在同時,兩人脫口而出:“相逢恨晚!”
言罷,兩人對視一眼。
哈哈大笑。
并肩而行,高大的抱劍女子跟在後面,表面平靜,實際上手心全是汗,不敢有絲毫的走神,要知曉和王爺并肩而走的這位大涼劍客,可殺挂刀龍王。
他要是想對王爺動手,自己恐怕真反應不及。
李汝魚沒有和劉秀見外,直接說道:“我有些話就直說了,将來大涼和大徵之戰,我注定要上沙場,而你我也注定将是敵人。”
劉秀意味深長的笑了一句,“難道你不覺得奇怪,我竟然敢請你去我的藩地?”
作爲大徵藩王,請了大涼藩王爲客,白帝城那邊很難不對劉秀有所懷疑,保不準那條卧龍就會用計,讓劉秀兜一個通敵的罪名。
李汝魚愕然,“你如何給大徵朝堂那邊交待?”
劉秀哈哈大笑,“我劉秀,需要給劉禅一個交代?就算他從扶不起的阿鬥變成了不需要扶的千古聖君,就算有多智近乎妖的卧龍爲謀,那也不需要!”
這是劉秀,一個天眷之人應有的底氣!
所以,和大涼一位藩王做朋友,隻要我劉秀願意,那就敢,别說如此,如果這位大涼藩王真有他說的那般壯志,我劉秀就算做出更驚世駭俗的事情,那也無妨。
畢竟我劉秀啊,志已不在江山皇權。
而李汝魚敢去劉秀藩地的底氣,自然是他一身劍道,以及對劉秀莫名其妙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