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6章這是我李汝魚的軍隊

在襄陽,若是沒有張定邊王重師之流,那就沒有什麽事情是一劍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加一劍——披甲殺神的地獄葬劍。

簡單,直接,粗暴。

李汝魚可以選擇的方法很多,十步一殺,快雪時晴劍,又或者是夫子的劍道,再或者是老鐵的拔刀術,甚至于随着劍道提升,連阿牧的滿天星也有那麽一分人模狗樣。

但李汝魚依然選擇了最爲強勢粗暴的地獄葬劍。

田柏光的劍很快,與其說是劍,感覺更像刀,田柏光握劍如握刀,其劍勢之快,李汝魚從沒見過,哪怕是自己施展快雪時晴劍,寫出那個快字時,也不如田柏光的劍快。

楊迪的重劍很重,這是一句廢話。

但劍勢更重。

不過相對于田柏光的快劍,楊迪的重劍可以忽略不計,畢竟李汝魚接過王重師一劍如一城,也接過張定邊從天而降的拳頭。

但在重劍和快劍之下,李汝魚有些捉襟見肘。

而魚龍會其他亡命之徒也即将沖上神仙坡,若是被那群人插手進來,局勢将異常棘手,甚至很可能在此折戟沉沙。

李汝魚沒有絲毫猶豫,請将軍、拔劍、插劍入地一氣呵成。

旋即,便是兩道血色光柱沖天而起——楊迪和田柏光的劍縱然不錯,但面對全盛時期李汝魚施展的地獄葬劍,兩人依然隻能徒呼奈何。

又比當初瀾山之巅的梁山好漢更爲強一些,地獄葬劍的血色光柱并沒有瞬間将兩人的身軀消融,而是以手中長劍在光柱之中劈開了條縫隙。

艱難求生。

當血色光柱消失後,兩人早已赤身裸體鮮血淋漓,如被淩遲,幾乎每一寸肌膚都被血色光柱侵蝕露出血肉。

渾身上下沒有一寸完好的肌膚!

這是何等恐怖的劍道。

血色光柱,說到底還是以殺意爲根基,其主體是劍意的一道光劍。

硬抗過地獄葬劍,楊迪和田柏光已經徹底失去再戰之力,幾乎不用李汝魚再出手,哪怕是不用管他倆,也隻能熬過片刻,然後生機斷絕。

純粹而直接的秒殺。

這就是劍道之巅的對決,哪怕是一絲的差距,也足以造成這種一邊倒的戰局。

何況李汝魚的劍,本就殺伐居重。

但王英不敢大意,跳過去手起刀落,幹淨利落的收下兩顆大好頭顱。

倒挺會搶功。

李汝魚并不在意,長劍已歸鞘,按劍而立,如一尊殺神默默俯視着呆滞當場的魚龍會衆人,這個身影将永遠镌刻在那些人心中。

哪怕至死,也無法湮滅。

魚龍會這些人,除了那十幾個亡命之徒,大多是襄陽本地人,何曾見過如此神奇的畫面。

那少年拔劍插劍,便有兩道血色光柱沖天而起。

魚龍會最強大的兩位高手,皆是懸名三十三劍客圖,在他們心中,田柏光和楊迪已經是人間劍仙一般的存在。

可就是這樣的人間劍仙,竟然直接被秒殺。

何其震撼!

感情楊迪、田柏光這樣的人間仙人,已經廉價得土雞瓦狗都不如,被秒殺,這是何等的無力,與螳臂擋車有什麽差别?

所有人,甚至包括王英,看李汝魚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人間劍仙。

應是在看人間殺神。

如此殘忍、血腥而直接的殺了兩個人,冷漠之意讓人心底裏泛寒,比北鎮撫司還讓人恐懼,這不是殺神是什麽?

李汝魚并不覺得自己很殘忍。

畢竟在出劍之時,腦海裏的白起之心就瘋狂跳動,何況殺掉的兩人,也是罪當該死,殺這種滿手血污的人,哪怕不需要白起之心,李汝魚也能漠然殺之。

目光越過魚龍會衆人,落在不遠處,愕然發現,陳炀已經倒地身亡,那個見過一面的老書生正從陳炀屍首上拔出短刀,大笑一聲,“陳炀已死,你等休要負隅頑抗,誤了卿卿性命!”

衆人聞言回首,見狀大驚。

李汝魚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狀況,但估摸着那老書生也是官府安插在魚龍會的人,不由得苦笑一聲,感情這一次到襄陽,錯打錯着,被官府利用了一回。

不過能除掉魚龍會,李汝魚并不覺得這樣的利用有什麽不妥。

陳炀已死,群龍無首。

前有殺神一般的少年,以無敵血腥的手段瞬間秒殺兩位死士,魚龍會衆人再無鬥志,眼看就要樹倒猢狲散,各自逃竄。

李汝魚锵的一聲拔劍,“大涼天下,率土之濱莫非王土!”

一聲怒喝,頓時讓無數人頓足。

所有人都不解的回頭看向李汝魚,難道他想勸我們投案自首,這殺神一般的少年該不是失心瘋了罷。

李汝魚沉默了掃視了一眼,“你們皆是襄陽人,在魚龍會中助纣爲虐,魚肉鄉鄰,本該受到大涼律法刑責,也許,你們今日逃離襄陽躲避大涼刑罰,可以僥幸苟活,但你們在襄陽城中的父母、妻兒呢,你們可曾想過他們的處境?”

所有人沉默。

除了極個别無家室的人,不過此刻大家都不動,他們也不敢跑,這時候跑出去豈非成了衆矢之的,讓李汝魚等人殺雞駭猴立威?

沒人願意當這個傻子。

李汝魚知道,自己必須說到魚龍會這群人的心裏去,否則大涼将平添數百亂流,這些人流散到全國各地,又會有無數人遭殃。

恐怕這也是崔笙此刻還沒出現的原因,他也希望看見自己成就此事。

深呼吸一口氣,大聲說道:“你們大多是襄陽本地人,其中不乏當年襄陽老卒後人,本該是榮耀加身之人,卻在漫長歲月裏迷失了身爲大涼人,身爲襄陽人的初心,惡行罄竹難書,如果真要追究,你們自問,在大涼律法下,你們誰能夠活下來?”

頓了下,舌綻春雷,“自認能活下來的,站出來!”

無數人面面相觑。

不得不說,李汝魚的話說到了他們心中,人群一種喧嘩,許久之後,才有寥寥不到三百人出列,這無數人自認雖然也做了惡事,但罪不當死。

李汝魚有些震驚,數百人,竟然隻有不到三百人自認不死。

這是自認而已。

若是在官府以大涼律法來判定,這三百人隻怕還要打個折扣,就算是不死的人,隻怕也少不了要被流放。

這些年魚龍會究竟幹了多少惡行。

轉念一想,隻是購買弓弩和床弩,就夠這些人殺十次頭了……連軍械都敢私下購買,還能指望他們什麽?

不過,這就是自己要的死士!

當一個人被死亡壓迫,他會不會越過死亡,若是連死亡都不害怕,這樣的人若是披甲上了戰場,又該是何等的景觀。

李汝魚想象不到,他隻知道,自己一定要将這數百人帶到渝州。

長聲大笑,“自認能活下來的,就這不到三百人,若是我沒判斷錯誤的話,這三百人,就算你們能不死,按照大涼律法,也當是流放邊疆充軍,最後成爲被犧牲的人死在城前,毫無尊嚴可言。”

魚龍會衆人完全不知道李汝魚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不可否認,大家都被李汝魚說動了,畢竟這就是事實。

李汝魚長劍歸鞘,“但是現在,我可以救你們。”

此話一出,頓時群情沸騰。

誰不想活着?

而且大多是在襄陽城有家眷的人,但凡有選擇,誰願意亡命天涯——而且最終也很可能逃不出大涼律法的鍘刀之下。

李汝魚沉默了一陣,等這群人醞釀足了情緒,才繼續蠱惑的大聲喊道:“你們中有不少人,是曾經的襄陽老卒之後,當年你們的先輩,爲了大涼半壁江山國門,身前是北蠻鐵騎的猙獰長刀,身後是大涼江山的錦繡河山,以及萬千黎民,他們沒有逃避,浴血奮戰在襄陽城頭,寸土必争,無懼死亡,曆經數十年的攻防戰火,烽煙不熄,但他們做到了一件事。”

李汝魚頓了下,飽含尊崇的吼道:“人在,城在!”

一句“人在,城在”,瞬間像滾燙的油鍋裏倒入了一縷水,整個神仙坡所有人都沸騰了起來,無數人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再望向那少年,衆人恍恍然間看見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郭巨俠!

當年襄陽城最後一戰,臨安那邊有旨意傳達,說嶽精忠的大軍即将來援,若是守不住,可以暫退,但襄陽守将郭巨俠面對樞密院那一封公文沉默了很久。

旋即,這位俠之大者拿了公文,走上襄陽城頭,對已是山窮水盡的襄陽守兵說,這是樞密院公文,明日嶽精忠将來援,我們可以退出襄陽,等援軍到來,再奪回襄陽,但是……

郭巨俠一把撕碎了公文,仰首大笑,才快意大笑:“襄陽城門不可破,人在,城在!”

多少年來,這句話一直在襄陽人心中。

當李汝魚說出這一句話時,魚龍會那些本就是襄陽本地的人,尤其是當年襄陽老卒的後人,宛若醍醐灌頂,人人皆低下了頭。

今日今時,自己有何顔面去見當年老卒,去見郭巨俠的英靈?

我等愧對襄陽。

李汝魚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見狀心喜不已,趁火打鐵,“如今襄陽已無戰事,但西方有,蜀中有趙長衣欲分裂天下,北方有,開封趙愭王琨建立小朝廷公然反涼欲亂江山。若是被他們得逞,那麽,你們先輩在襄陽浴血奮鬥,奉獻了一生,奉獻了一輩子的大涼天下,将再次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他們當年的血,将流得毫無價值。”

“他們當年的死,将毫無意義。”

“他們的存在,亦将隻是一段笑話,一段讓北蠻永遠銘刻在咱們大涼人臉上的笑話,甚至是一個恥辱,不可磨滅的恥辱!”

随着李汝魚的怒吼,有人漸漸擡起了頭。

李汝魚知道,能否成功在此一舉,絕對不能有任何差池,必須讓這群人體内的熱血沸騰起來,必須讓他們找到當年襄陽老卒的那股子壯氣。

李汝魚越發激昂,“曾經的你們,做了太多錯事,襄陽人對你們隻有憎恨,隻有恐懼,但襄陽人心中沒有敬重嗎?有,他們敬重的當年那群守下襄陽,哪怕死盡死絕也絕不退縮的老卒,而不是魚肉鄉鄰的魚龍會!”

“但是現在,你們也可以像當年的襄陽老卒一樣,雖然可能會死,但絕對不是作爲魚龍會這種蛆蟲死後被人唾罵,而是像你們的先輩們一般,被後人敬仰,被後人祭奠!”

“血是紅的。”

“你們就這樣逃離襄陽,不論怎樣死,你們的血,都是紅的,卑微的紅。”

“但,也可以是碧血。”

“以男兒七尺昂揚之軀,以手中刀劍,去沙場揮灑鮮血,讓你們體内那卑微而肮髒的紅血,化作那青天一般的碧血!”

說到這裏,李汝魚頓了很久,默默的掃視了一眼所有的人——那群不知道什麽時候,所有人都擡起了頭,一臉雄壯!

停頓了很久。

神仙坡一帶卻很安靜,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李汝魚。

許久之後,李汝魚才緩緩的說道:“我将去渝州爲将,而你們,如果願意,也可以帶着你們戴罪之身,随我一起去渝州入軍伍,守護先輩的存在,更是爲你們的妻兒老小搏一個幸福安定的盛世生活!”

“你們也可能會死。”

“死了,不會有人唾罵你們,不會有人記得曾經魚龍會的惡行。”

“但你們也可能活。”

“活着,恩妻蔭子,不再重蹈當年襄陽老卒的後撤,因爲大涼天下,文武并盛!”

李汝魚铿锵上前一步,再次用盡最大的力氣舌綻春雷,“你們可敢,可願,與我李汝魚一起,去那沙城走一遭,用我等一生壯氣,一腔碧血,定江山!”

說完這番話,李汝魚不再言語。

隻有北風呼嘯。

整個神仙坡,誰也沒有人說話,都在等待……等待第一個聲音。

許久,許久,才有一個視死如歸的聲音,“我薛三不是襄陽人,在魚龍會犯下的事,殺頭十次足矣,你李汝魚可敢讓我前去!”

李汝魚盯着那個走到最前面的粗壯漢子,認真的說道:“既然你殺頭十次有餘,随我去渝州,來日大戰,取不到敵軍一百顆頭顱,你自罪陣前,敢否!”

薛三橫眉,“有何不敢!”

李汝魚咧嘴笑了,“算你一個!”

薛三哈哈大笑,笑罷,推金山倒玉柱,“我薛三,亦願此生有碧血,他日江山安定,再要問責我過往之罪,亦不懼向死!”

至少我薛三此生不悔。

不求立地成佛,但求一生無罵名,上對得起天地君王,下對得起高堂。

這才是男子漢大丈夫存在一生的意義。

薛三話音未落,又有人走出,聲音依然豪邁,“我張貴,襄陽老卒之後,卻誤入歧途,辱了先輩氣節,犯下惡事,亦可殺頭一次,無懼,願往渝州,可否?”

李汝魚點頭,“既是老卒後人,當有老卒之勇,殺敵百人,能否?”

那人大笑,亦跪倒在地,橫陳手中長刀,“我要殺一千!”

如此,才足以慰我之心,滌我祖血,洗我罪孽。

神仙坡前,嘩啦啦聲中,跪倒一大片,聲音此起彼伏,願斬敵兵首級抵罪行,不負大涼不負先輩,亦不負男兒初心。

如立軍令。

壯志豪情,沖破雲霄。

熱血沸騰,燒穿大地。

李汝魚看着那跪倒的漢子,熱血沸騰,忍不住拔劍,振臂,胸腔之中,有千言萬語,卻終究隻能在心中彙聚成一句話。

這就是我李汝魚的軍隊!

這一日,魚龍不魚龍。

皆作陣前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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