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起于明教的江湖枭雄,在兩位義結金蘭兄弟的佐助下,建立大漢政權。
大漢太尉是當世第一猛将。
鄱陽湖一戰,事關天下姓漢還是姓明。
那一戰中,大漢太尉率三艘戰艦駛出水軍陣型,出乎敵我雙方的意料,竟然悍不畏死的直沖敵軍數百艘戰艦的大陣之中。
欲斬敵旗艦,殺了那個同樣起于明教的賴頭和尚。
大漢太尉勇不可擋,以孤軍沖進敵軍水軍前陣,敵我雙方皆震驚莫名,而賴頭和尚的水軍更是沒有提防,前鋒紛紛敗退,大漢太尉也不理睬,直奔賴頭和尚的旗艦而去。
一直沖到中軍,賴頭和尚的水軍才反應過來,大漢太尉的目标是全軍主帥!
被驚呆的将領們紛紛緩過神來,立刻指揮自己的戰艦前去阻擋,而此刻大漢太尉的三艘戰艦已經沖到中軍,被三十餘條戰艦圍住,前無去路,後有追兵,在這些将領看來,大漢太尉孤膽英雄的表演已經結束。
可更讓他們目瞪口呆的事情還在後面。
大漢太尉簡直堪稱一身都是膽,身陷重圍,孤軍奮戰,卻越戰越勇,銳不可當!
他雖然孤軍深入,實在勇猛無比,爲鼓舞士氣,親自持劍站立在船頭,以示決不後退之心,士兵爲其勇氣所感,無不盡力而戰,艦船竟然從重圍中殺出,一路擊敗賴頭和尚各路将領,先後斬殺大将韓成、陳兆先、宋貴等人。
硬生生沖出一條血路,将敵軍戰艦沖成兩半,一路直奔旗艦而去。
此時在後軍的賴頭和尚眼見大漢太尉戰船一路沖過來,也慌了手腳,連忙命令船隻躲避,誰知屋漏偏逢連夜雨,由于轉舵太急,船隻竟然擱淺!
賴頭和尚已經是束手無策,已無戰船前來相救,眼看就要當俘虜。
如果大漢太尉成功,将成千古傳奇。
然而曆史總是充滿諷刺。
賴頭和尚能争奪天下,手下自然有高手無數。
比如那位号稱常十萬的常遇春。
但就是常十萬常遇春,也自認不一定是勇猛無敵的大漢太尉之敵,不敢輕易上前,但主帥危在旦夕,常遇春已顧不得名将風采,他手持一弓,來到瞭望軍士身邊,詢問誰是大漢太尉。
軍士用手指向前方戰船艦首一人。
常遇春終究也是開國名将,雖然又可能不敵大漢太尉,但其一身武藝也是登峰造極,拉弓搭箭,軍士手還未放下,箭已離弦。
縱然大漢太尉的戰船處于移動之中,常遇春這偷襲的一箭也正中大漢太尉。
這便爲這位号稱常十萬的一代名将軍旅生涯留下了一個暗箭傷人的污點,成爲他一生的心病,哪怕是臨死之前也不能釋懷。
大漢太尉被射中後,無力指揮戰鬥,隻得撤退。
然而縱然如此,數萬水軍竟無人可阻擋的已經受傷的大漢太尉,讓他從容脫身。
堪稱無敵之勇猛。
也是因此一戰,大漢太尉才奠定了元末第一猛将的地位。
大漢太尉姓張,名定邊。
定安邊疆的定邊。
在臨死前的一刹那,張定邊沒有後悔,瀾山之巅,本就被殺神白起一劍斬滅了體内生機,千裏至臨安,隻是爲了臨死前殺賴頭和尚。
縱然沒有這一讀書人之劍,自己也必死無疑。
離開身體的頭顱從天穹滑落時,那雙眸子一直盯着太學學舍院子裏晨起後捧書而讀的少年,充滿不甘。
可惜。
我張定邊兩世孤軍殺敵,都敗在暗箭之下。
命也!
楓溪殿前,一陣血雨後,一顆大好頭顱從天而落,卻在刹那之間拂過一陣微風,讓這顆頭顱不至于瞬間摔得稀爛。
妖娆的婦人蓮步輕移,身後睡衣迤逦拖地,絲毫不畏血腥來到門口,盯着那顆被清風拖住的頭顱,開口道:“朕不許!”
本該生機斷絕的張定邊,竟然開口說了一句話:“太學有紫薇。”
婦人颔首,“朕早知曉。”
張定邊哈哈大笑而閉目,再無絲毫生機。
婦人歎了口氣,明知曉這條僞龍最後一句話是想借刀殺人,可還是無法對他生出因被利用的哪怕一絲恚怒。
也是個可憐之人。
看向高空之上的雲端,那裏并沒有任何人影,實際上從始至終,雲端之上都不曾出現過人影,那道從天而降電光缭繞的巨大鍘刀仿佛是憑空出現一般,忍不住問道:“老先生可知是誰爲朕斬龍?”
老監正笑了笑,“一位讀書人。”
頓了下,覺得有些事還是應該告訴女帝,“讀書人夢中斬龍。”
女帝恍然大悟,笑了。
挺好。
這位夢中斬龍的讀書人,可謂朕之銅鏡,哪怕他是異人,朕也絕對不會懷疑他會對大涼的江山有危害,他以一介書生之軀,能做到夢中斬龍的神人手筆,并不是他有多高,隻因爲一個宿命。
轉身,“老先生着人處理了吧,可厚葬之。”
老監正颔首。
雖是僞龍,但亦是可敬可佩之人,所以自己才會召來一陣清風,護住他的頭顱,保留這條僞龍最後的尊嚴。
婦人走回寝殿,身後跟着絕世尤物蘇蘇,有些不解的道:“太學既有紫薇,當是異人,你爲何無動于衷?”
婦人笑了笑,“無妨,暫且留他時日。”
反正在朕的眼皮底下,哪怕是帝王異人,也逃不出南北鎮撫司的鐵騎,若是時候到了,朕就讓那座春秋院裏,再添一位千古霸主便是。
這是大涼女帝身爲天下共主的底氣。
這是千古奇女子的自信!
楓溪殿前,手中無劍劍意卻沖破雲霄的老人看了看老監正,又看了看高空,道了句讀書人也可敬,旋即打了個呵欠之後,意興闌珊的起身負手離開。
摘星台上,大内百宦之首的内侍左都知薛盛唐渾身大紅袍鼓脹,手中鐵弓張弓,滿臉青筋暴突,默默的放下弓取下箭,頗有些慶幸。
旋即望了望天穹。
是誰斬龍?
薛盛唐當然看不出,他僅是未攀巅峰的武道中人而已,哪能看出雲端無人,隻是有人夢中提劍上雲端而已。
太學學舍院子裏捧書的少年,正是朱七之子朱八。
漫天血雨之前,朱八看見了那條金色蛟龍裏的人,那是一張自己永遠也忘不掉的臉,雖然成爲了異人,他卻沒有一點改變。
然而常遇春已經死在父親的繡春刀下。
這樣的張定邊,誰能替自己誅之,不過下一刻,張定邊便被天穹鍘刀斬落。
朱八松了口氣。
臉色依然死灰,隻怕發生了這件事,自己的身份怕是藏不住了。
隻是等了很久,也沒有看見北鎮撫司的缇騎現身。
朱八越發惴然。
大涼女帝究竟打的什麽算盤,她絲毫不忌憚自己的麽,說到底,我朱八好歹也是一朝開國霸主,在你女帝眼中,連北鎮撫司都不動用?
朱八忿忿不平,卻又無可奈何。
畢竟自己目前的狀況,别說穩定江山,就是走入軍伍走入仕途都沒有多少可能,也難怪女帝會對自己毫無忌憚之意。
朱八很憂傷啊。
……
……
随着王重師戰死,公孫勝等人赴死,張定邊遠去,西門卿大官人不知所蹤,瀾山之巅,所有人都以爲今夜的熱鬧到此爲止。
但是并沒有。
李汝魚身後的白起虛影雖然虛渺了許多,但依然充斥着難以言行的真是存在感,屍山血海般的殺意依然又如實質的旋繞其身。
腦海裏,披甲将軍白起也沒有拱手送回身體掌控權的意思。
山巅讀書人已經消失不見。
盤膝而坐的刺客輕輕看了一眼那個穿着詭異的陌生人,也搖晃着虛渺身影,最終消失不見。
倒是那穿着詭異的陌生異人很有些跳脫。
他不僅能看見李汝魚的意識,也是唯一一個可以直接傳遞信息到李汝魚意識中的異人,此刻便有詢問飄進李汝魚意識裏:“兄弟,啥狀況啊?”
他當然猜出了腦海裏這些身影的身份,隻是哪怕自己成了其中一部分,也覺得難以接受,這些東西完全超出了自己唯物主義的觀點嘛。
這片腦海裏,有個山巅讀書人。
讀書人身畔懸墨池。
而且還有墨色流淌虛拟出來的一隻大鵝,那麽山巅讀書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會稽山,墨池,大鵝。
書聖王羲之!
這可是個了不得的大人物,古往今來能稱聖者有幾人,在書道稱聖的就這麽一人,數千年怏怏中,書聖王羲之的書法若是說第二,誰敢自稱第一。
如今卻和自己共處一片腦海裏。
能輕易接受嗎?
不過到這片腦海裏也有些時日,這個陌生身影,多少也了解了不少事情,也接受了自己的命運,誰叫自己當初傻**的要曝露身份呢。
若是那次不被雷劈,自己就換了個身份在大涼天下三妻四妾了,還有一身劍道,行俠仗義勾結無數美女,這可是自己曾經幻想過無數次的美好啊。
想想那個謝晚溪,想想阿牧的真容,想想紅衣宋詞,還有那個王妃蘇蘇,這個陌生身影就覺得李汝魚這貨簡直在浪費春光啊……
不提那書生王羲之,先前消失的盤膝而坐的刺客,能有這種風蕭蕭兮易水寒氣質的人,曆史人也就那個悲壯刺客荊轲了。
一書聖一刺客也便罷了。
在腦海裏盡頭處,這些日子從不願意露面顯身的身影,不僅李汝魚看不清,哪怕是自己身在李汝魚的腦海裏,也看不清他是誰。
想來也是千古驚豔的人物。
也還行。
既然自己能和書聖、荊轲一起,想來自己必然也是千古驚豔的人物……雖然事實的真相并非如此,表面上至少如是。
可今夜掌控李汝魚身體的人,就着實來頭巨大了。
曆史上,敢坑殺四十萬降卒的人不多,西楚霸王項羽坑殺了二十萬,就丢掉了楚國江山,這個坑殺四十萬的也沒有善終。
但殺神白起哪需要善終?
書聖、刺客、殺神的組合,還不笑傲天下,何況還有自己這個智囊團。
這都是李汝魚肉眼可見的天賦。
未來可期,可期啊。
李汝魚的意識看着那道陌生身影,忍不住想問,隻是心中剛有所想,那人似乎就已經知曉了,很快有信息傳回意識裏:“那個山巅讀書人,古往今來書道第一人,書聖王羲之,那個刺客是千古悲壯之人,曾刺殺人間第一位皇帝,至于那個披甲将軍白起麽,殺神,而那個不願意露面的人,我也不知道是誰,畢竟我也看不清他身影。”
李汝魚的意識頓時恍然。
想起了自己多次被雷劈不死的事情,想必這些異人都是雷劈不死後,留在腦海裏的英靈,自己從他們身上也得到了諸多饋贈。
比如書道,比如十步一殺,比如白起之心。
想明白這一點,倒是好奇那個看不清身影的人是誰,隻是現在更好奇這個知曉所有人身份的英靈,又究竟是誰?
“我啊,我是一個無所不知的人,你知道這一點就夠了,話說,等下能不能讓我也爽一下,有捧心西子在,保準把你的春毒洩了。”
爽一下的意思當然是指掌控身體。
李汝魚沉默以對。
對這人略微有些不喜,覺得輕佻浮華,有些無賴……
哪敢把身體交給他。
披甲将軍白起一直對腦海裏的事情無動于衷,此刻掌控着李汝魚的身體,目光冷漠的看了一眼黑衣持槍人,又冷漠的落向山腰。
山腰道觀外竹林上,有個穿着襦裙梳了道家發髻的道姑,腰間配劍依然在顫鳴,手上雪白拂塵早已丢棄在地。
道姑身在一顆竹尖上。
當李汝魚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這道姑哂笑了一聲,“還想戰?”
那便戰!
腳下的青竹倏然之間,向後方彎曲,竹尖沾地,竹身直直的完成一個圓弧,道姑依然站在竹尖上,深呼吸了一口氣,手按劍柄。
顫鳴長劍安靜無聲。
嗡!
一聲悶響,青竹倒彈而起。
道姑的身影如離弦之箭,直沖山巅。
身後,竹林裏道姑冰涼劍意早就的氤氲薄霧無聲的蕩漾,如雲海被破開一般,煞是凄豔。
在從青竹上彈起的刹那,道姑已出劍。
身與劍合。
明月天挂,晴空萬裏。
半腰上驟現一道彩虹豎貫瀾山,凄迷離人眼,驚豔歲月。
人間有劍仙。
一劍挂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