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棄文沉默了許久,才輕聲說了句大家都知道的事實:“大膽麽,他本來就是一位異人。”
李汝魚猛然想起一事,“先前範夫子和嶽單已經說過,方才經虞将軍證實,許誅真有可能是趙長衣的人,敢問一句,許誅去信給趙長衣,信中所說‘銅雀’一詞究竟代表着什麽?”
虞棄文愣了下,“這事我不知道啊。”
旋即出了一身冷汗,“看來我這個老臣也不得新王信任了,也對,嶽單能信任我那才叫怪事。”眯縫着眼道:“銅雀一詞究竟代表着什麽不重要,閑安王爺是誰才重要。”
卻巧妙的避過了銅雀一詞代表的意義。
李汝魚渾然沒發覺,倒是闫擎有所察覺,暗暗多了個心眼。
“那依将軍高見,我如今當若何?”李汝魚也有些茫然,那婦人會不知曉王琨想讓太子趙愭來平亂麽,必然是知曉的,既然知曉就該猜到自己來開封的危險程度才對。
難道自己成了一枚她的棄子?
虞棄文想了想,“難了,嶽單既然已經知道你進入了開封城,必然會有所應對,想再出城,隻怕隻能殺出去。”
李汝魚苦笑,“我還沒有一劍破千甲的能耐。”
阿牧撇撇嘴,“也許我可以啊。”
闫擎有些吃驚,“千甲?”
阿牧呵呵。
虞棄文大笑,“千甲不可怕,況且李百戶終究挂了個欽差的名銜,嶽單再狂妄,也不至于動用數千甲士圍殺,大概率會用一些死士高手,動用的軍隊最多不超過一千人。”
李汝魚頭疼得緊,一千人呐。
難道真将希望寄托在阿牧身上,她能一劍破千甲才有鬼,百丈高的夫子也做不到此等壯舉。
虞棄文起身,“得走了,李百戶你好自爲之,希望你能活着離開開封。”
等虞棄文走後,李汝魚看向闫擎,“你從臨安出發時,陛下有沒有什麽交代的?”總覺得這件事透着奇怪,那婦人不至于如此昏庸的讓自己送死。
闫擎雙手一攤,“沒有。”
李汝魚頓時蛋疼,許久才喟歎了一句,“這次難了。”
……
……
柳州,大動土木新建的閑安王府坐落在魚峰山下徐府一畔,占地上千傾,豪華至極,世家門閥的徐府在閑安王府面前,就如民居般不堪。
趙長衣在書房裏,把玩着手上的一封密信。
一封來自燕州鎮北軍叛将許誅的密信。
同樣的密信,桌子上還有數封,想必應該有更多,隻不過一些被嶽單截了去。
密信隻有一句内容:末将知銅雀,王爺知否。
知否?
趙長衣哂笑了一聲,知道又若何,不知道又若何?
也許,許誅将自己當做了一個他的故人。
當然,這個故人也是一個異人——大涼天下乃至于大理和北蠻,都沒有與銅雀有關的地方甚至亭台閣樓。
所以……
趙長衣笑了。
鎮北軍内亂,王琨爲了讓太子趙愭分政,會不會爲儲君鋪路,讓這位剛參政不久的太子殿下北上平亂,如果在太子趙愭到了開封後,開封的鎮北軍遭遇許誅和西軍的兩面夾擊,能堅守多久,能否堅守到禁軍前來平叛西軍?
若是不能。
西軍便可破開封城,從而真正的掌控開封區域乃至于燕雲十六州,如此,整個大涼天下将有半壁江山在西軍掌控之下。
那時的自己,便可和那位千古奇女子争奪天下。
因爲那時候,太子趙愭已經死在戰火之中,趙室子弟裏,出自順宗血脈的僅剩下自己一人,正國本的天命自然隻能落在自己身上。
所以還需要等,等太子趙愭北上平亂。
但此事茲大,輸不起。
趙長衣必須得到大理年輕皇帝段道隆的支持,以及黑衣文人的籌謀,和如今西軍名義上的統率包清淳徹底反涼。
有奴仆在門外輕聲道:“王爺,您請的人來了。”
趙長衣長身而起,來到門口,看着黑衣文人,又看着渾身披甲的西軍統帥包清淳,笑道:“兩位,可願與我共攘天下否?”
黑衣文人那張永遠都沒有表情的臉上,第一次透出一絲微笑。
包清淳震驚莫名,讷讷的說不出話來。
趙長衣拂袖背手,笑看風雲,“太子趙愭已經參政,等女帝收拾了鎮北軍的亂局,接下來就會拿西軍動刀,我已無路可退,不若趁着鎮北軍内亂,一舉拿下北方,舉半壁山河問鼎臨安,若何?”
黑衣文人點頭,“善!”
包清淳動了動嘴唇,嗫嚅着不知道說什麽。
趙長衣看着他輕聲道:“若此事成,你當爲新國之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世代富貴,你那幾個被先生從臨安暗渡成倉接到柳州的子孫,也将世襲罔替。”
沒人能拒絕這種誘惑。
何況是包清淳,他名義上西軍統率,實際上西軍依然在那個假死的趙鎮手上。
……
……
臨安垂拱殿裏,婦人負手看春雨,淅淅瀝瀝。
柳隐站在身後,爲婦人披了薄紗。
婦人輕聲道:“照月在地方尚好否,女子之身而知州事,終究是有些難爲她了。”
柳隐暖聲道:“她應付得了,陛下不用擔心。”
婦人點頭,想了想說道:“鎮北軍内亂,我讓李汝魚去,實際上不過是個幌子,讓王琨以爲朕并不願意讓太子趙愭去北方,看着罷,明日大朝會,想必會有無數朝臣請谏,讓太子趙愭平定鎮北軍的内亂。”
柳隐笑了,“陛下會拖延幾日,再同意的罷。”
婦人也笑了,“知我者,隐兒也。趙愭北上平亂乃是民心之望、衆臣所想,朕豈能不同意。”
柳隐有些隐憂,“可如果太子真的平定了北方内亂,屆時又如何?”難道真的讓太子顯耀歸來,走上分政之路?
很明顯,北方内亂和王琨脫不了幹系,隻是不明白,王琨究竟是用什麽逼迫嶽單配合他。
婦人輕笑,“平不了,因爲他沒有機會。”
柳隐訝然,“爲何?”
婦人心情很好,“因爲西邊還有位觊觎天下的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