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
“師叔,咱們這是要去哪裏?”
“北方。”
“北方那麽大。”
“去找一個人。”
“師叔你還要去找那個小姑娘,不怕她了麽。”
女俠敷衍的嗯了聲。
不去找她,就是想去北方。
想看看那個殺師父的少年是怎麽死在北方的。
雖然已經知道真相,罪魁禍首真是那位已經身死的徐繼業,是他以師母張雪晴爲棋子給師父做了個局,才讓師父最後黯然收場。
師母死的很冤。
師父更是凄涼,到頭來都不知道他效忠的人,竟是真正的仇人。
但徐繼業已死。
現在麽,論到他死了,仇總得報。
女俠嘛,就得快意恩仇。
到時我給他來一劍
一劍不行就來兩劍。
砍死他!
哼哼!
女俠我的劍法可是很厲害的。
……
……
李汝魚不是個話多的人。
薛去冗不僅面相陰柔,連性情都多少有些女子風氣,說話低眉順眼也便罷了,連其餘習性都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比如,路途中休憩時,要小解。
都是男人麽,找個樹蔭解決了便是,可這位操琴大家,非得躲到樹叢裏去。
若是不經意看見自己在路邊小解,又或者是不經意被自己碰了下他肩膀,就會滿臉绯紅,要不是那突兀的喉結和站着尿尿的顯著特征,真以爲這是位女扮男裝的大家閨秀。
一路相安無事。
出了臨安,直奔建康府,遠看建康府在望,身後忽然傳來哒哒馬蹄聲。
官道上一直人來人往。
李汝魚和薛去冗并沒有在意,倒是身後的花斑,莫名其妙發出了狼嚎聲。
心中一動。
回首看去,便見一騎絕塵而來。
咦~
駿馬長嘶,人立而起。
揚起塵埃拂眼。
李汝魚默默的看着這位腰間佩劍的騎士,薛去冗有些不自覺提了提馬缰,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習慣使然,讓年小的李汝魚出面。
多少有些女子居幕後的意味。
當然,沒人會真的認爲這位初入仕途便要去雲州的操琴大家真是位女子。
隻當是他性情使然。
馬上佩劍的黑衣人有些病态的蒼白,沒有絲毫血色的五官很有些犀利,給人的感覺這就是一柄劍,一柄出鞘的劍。
默默的盯着李汝魚。
氣氛很沉默。
李汝魚咳嗽一聲,“有事?”
騎馬的黑衣男人從懷裏掏出一張裝裱精美的制式公文紙,面無表情的丢到李汝魚懷裏,不發一語。
李汝魚莫名其妙。
看完之後苦笑,對一旁的薛去冗道:“闫擎,大内高手,陛下派來護送我倆去雲州。”
護送一詞咬字極重。
薛去冗笑而不語。
總是給人一種露水含羞的女子錯覺。
面無表情的闫擎挑了挑眉,似是不喜李汝魚如此揣度女帝。
三人三騎,一狼。
再次上路。
這個組合讓李汝魚隐隐覺得奇怪。
薛去冗是徹頭徹尾的讀書人,一手操琴技藝爐火純青,讓他去地方出仕,而且還是即将戰亂的雲州,總感覺透着不合理。
如今又派了個闫擎。
這是個劍客,從不說話,大概是個啞巴。
那婦人讓他跟随自己去雲州,保護應該是一個方面的考慮,恐怕真正目的是去殺那個婦人口中的人,再順帶監視自己。
不由得頭疼。
她身爲女帝,如此多疑,本是情理中事。
可落到自己身上,終究覺得不爽。
人麽,總是期盼得到信任和理解。
建康城在望。
十裏長亭處,有人送别。
這送别陣容吓了李汝魚一跳,端的是大陣仗。
乍然看去,滿目青紫色官服,十數人全是坐鎮建康府的高官,俨然傾城而出的架勢,不僅有文官,亦有武将。
熙熙攘攘一大群人,卻分外安靜。
所有人都恭謹的向着一人,等着她登上那輛豪華的過分甚至在臨安城也不多見的香車。
那是一位婦人。
看似二十八九,實則應該有三十六七的年齡。
身姿窈窕,多一分嫌胖,少一分嫌瘦。
真正演繹了何謂完美。
穿着一身雪白素裙,青烏長發盤髻,又在胸口挽了個結,垂落在小腹處,良家少婦的風情溫潤似水,五官典雅,又有江南女人的溫柔賢風。
眼神極爲清澈,仿佛藍天白雲,看不見絲毫雜質。
總以爲這是位沒心沒肺的小姑娘。
垂柳搖擺,夏初的涼風習習,雪白素裙随風飄擺,遺世如仙子。
一如藍天下的清悠流雲。
發髻上,亦沒有珠光寶氣。
僅有一枚很是尋常的玉簪,随意的别着長發。
刹那之間,李汝魚恍然有看見那如彩雲婦人的錯覺。
一樣的美。
一樣的不沾俗世紅塵,亦無人間煙火氣。
人間至美。
不輸女帝!
女子彎腰上了香車。
一群建康官員唯唯諾諾矚目相送,大氣不敢喘一口,讀書人的傲骨傲氣早被這美貌婦人給拿捏了去。
香車一畔,跟着五騎。
皆着白馬白盔銀槍,皆是面無表情氣勢如深淵的中年男子。
氣勢如雷。
雖隻五人,恍然間去有千軍萬馬的錯覺。
隻是五人看香車,眸子裏便是極盡的狂熱。
毫無亵渎之意的狂熱。
香車過時,掀起了輕簾,那張禍國紅顔一般精緻的臉蛋從裏面看了三人一眼,眸子落在李汝魚腰畔繡春刀上,一絲詫異一閃而過。
輕簾放下。
李汝魚于刹那之間看見了裏面那個幾歲的幼童,劍眉虎目。
香車遠去。
建康府那些坐鎮一方的官員們這才三三兩兩回城。
薛去冗滿眼豔羨。
“世間風姿者,唯二也。女帝居雲端,俯視人間,彩雲出岫之美;王妃坐北方,笑看風雲,流雲飛袖之美。皆爲仙人羞。”
仙人見之,亦羞。
此二人,不入芳華錄。
但世人無不知,世間芳華者,無出其右,大千風華,齊聚她二人之身。
女帝鳳栖臨安深宮,仙人不見。
王妃鳳隐開封王府,人間得聞。
李汝魚訝然,“嶽王妃?怎的來臨安了。”
薛去冗點頭,“是嶽王妃無疑,風華不輸女帝者,天下還能有誰。同車的孩童應是嶽王末子,至于來臨安麽,北方大戰在即,嶽王總得讓陛下安心。”
一王妃,一世子。
皆爲質子。
隻不知,這一次她和那位小世子來到臨安,戰事之後,女帝會不會放他們回開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