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一面承歡窦太後膝下,一面向聖上進獻美人兒,這世上最尊貴的兩個人是她的靠山。
給她的偏愛和青眼,是她底氣和權勢的來源。
隻是,這些舉動總歸不是窦太後想看到的。
“母後,是女兒之過。”
對上宮鬥冠軍傳奇女子窦太後,苦苦狡辯,倒不如乖乖認錯。
聞弦音之雅意,窦太後心中對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已經大緻清楚。
顯然是自家這個不省心的女兒,想着把嬌嬌重新嫁回皇室,延續榮耀和權勢。
隻可惜,熱臉貼了冷屁股,栗姬不配合,甚至還理直氣壯的羞辱了館陶和嬌嬌。
太子之母而已,這般得意是不是太早了些。
尤其是這個太子,腳跟還沒站穩。
被羞辱,打碎牙齒往肚子裏吞不是她的風格,更不符館陶的性情。
館陶對權勢的執着癡迷,她這個做母親的最是清楚。
在栗姬和劉榮那裏碰了壁,館陶勢必要物色新的人選,以達成目的。
“所以,你又選了誰?”
窦太後緊接着問道。
館陶公主放在身側的手微微一顫,分明才五月初的天,算不得悶熱,可她偏偏卻覺得憋悶,有些喘不過氣。
一直以來,她對母後都是既敬又怕。
館陶公主擡頭,目光觸及到那雙無神的眼睛,下意識的飛快别過眼神。
明知對方眼瞎,她依然做不到直視。
“膠東王,劉徹。”
偌大的後宮,隻要母後想,沒有任何事情能瞞得住母後。
這一點,她知道的清清楚楚。
窦太後下意識的皺眉頭,提及劉徹,她首先想起來的是王娡那個女人。
改嫁之身,卻在後宮如魚得水,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館陶看似跋扈精明,實際上就是個扶不上牆的,否則她當年又何必爲她定了那樣一門清閑的親事。
“徹兒允諾,若得阿嬌作婦,當作金屋貯之。”
金屋藏嬌,何爲金屋,那必然是母儀天下,中宮之位。
屆時,她扶持劉徹上位,她爲大長公主,嬌嬌爲皇後,必然如日中天,顯赫一時。
想到此處,館陶公主的臉上忍不住浮現出得意。
手握實權的大長公主啊……
權勢地位堪比如今的母後。
一想到這種情形,館陶公主便忍不住的情緒激昂。
可,窦太後卻對金屋藏嬌四個字嗤之以鼻。
金屋藏嬌有何用?
如今的薄皇後不也是背靠着先帝爺的母親一舉拿下了皇位之位,結果嗎?
無子,無寵,形同虛設,在這後宮之中日複一日的煎熬着,花骨朵一般的姑娘一點點被抽去了生機活力。
笑話似的。
先帝爺當年不也是對她一往情深,可後來呢?她眼睛越發不好時,先帝爺寵愛慎夫人到極緻,甚至給予了慎夫人與她同乘的特權。
若不是啓兒地位穩固,她賢名在外,手中也握着實權,她一個瞎眼老太婆也不可能活的如此惬意。
隻是,這些話沒必要對自家這個眼界極淺的女兒講。
講再多,也是對牛彈琴。
“然後你就信了?”
窦太後聲音略帶嘲諷的問道。
館陶公主:“……”
爲何不信……
如今,王娡與劉徹有求于她,劉徹想要搶下太子之位少不了她的幫忙,想來也不敢起什麽壞心思。
館陶公主沉默,沒有出聲。
而窦太後卻仿佛已經完完全全知道她想要表達的意思。
“愚蠢。”
“既如此,嬌嬌就留在長樂宮由哀家親自教養吧。”
如今的王娡母子的确有求于人,所以處處低三下四,謙卑恭遜,可來日情勢發生變化呢?
四歲的孩童,便能毫不猶豫說出“若得阿嬌作婦,當作金屋貯之”,難不成還指望他永遠是一隻小綿羊?
不可能……
也怪她,那些年隻想着嬌慣着館陶,該教的東西,該長的眼界,都不過爾爾。
可既然館陶起了把嬌嬌嫁入皇室的心思,那她再勸也沒用,不如把嬌嬌接在身邊,手把手教。
日後,站穩腳跟獨當一面時,也能照顧下梁王和窦家。
指望館陶,還不如不指望。
“母後……”
館陶公主下意識反駁。
她育有兩子一女,對阿嬌這個女兒,寄予厚望的同時也傾注了無限的疼愛。
“兩個選擇。”
“要麽哀家日後給嬌嬌賜婚勳貴子弟,絕了你那不該有的心思,要麽就把嬌嬌送進宮來讓哀家管教。”
若不是今日嬌嬌童言無忌問出了那句話,她還不知館陶起了這樣的心思。
任由館陶教養嬌嬌,日後嬌嬌怕是會真的落下個跟薄皇後一樣的下場。
恐怕還不如……
最起碼薄皇後安靜認命,嬌嬌必定會任性跋扈。
若是笙歌知道窦太後的想法,怕是會驚訝無比。
畢竟,窦太後擔心的一切變成了現實。
“選吧。”
結果怎樣,她心中早就有數。
“那以後就麻煩母後了。”
館陶公主并沒有多加猶豫,很快便做了決定。
她不想做一個富貴閑散人,她想有權勢,想要被推崇。
“以後有的沒的不要給嬌嬌灌輸,哀家不想嬌嬌以後是個胸無點墨張揚跋扈又草包的隻知道情情愛愛的姑娘家。”
這是不加掩飾的警告。
她英明了一輩子,可不想晚節不保,親手教養出來的晚輩是個蠢材。
館陶公主一噎,面色難堪。
這話說的就好像她就是那個胸無點墨張揚跋扈的草包……
有這麽形容自己女兒的嗎?
可是她不敢反駁,生怕窦太後一氣之下,随意給阿嬌指了門親事。
“女兒知道了。”
館陶公主委屈巴巴的應道。
她能怎麽能,她隻能乖乖答應啊。
看,這就是權勢和地位的好處。
不僅是訓她,哪怕是皇上,母後訓起來都不留情面。
“走吧,扶哀家去院子裏走走,曬曬太陽。”
五月初的太陽,溫暖卻不刺眼,很是舒服。
說是讓館陶公主扶,實際上還是常年伺候在太後身邊的老嬷嬷攙扶着,館陶公主亦步亦趨的跟在身邊。
此時,笙歌正悠閑的坐在池塘邊的椅子上,漫不經心的喂着池子裏的錦鯉,椅子邊放着一朵盛開的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