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色重瞳男子知曉,眼前的那個黑衣男子,亘古之前便是定下了這個規矩。在他們所在的那個時代,眼前的黑衣男子,的确可以說是無所不能,隻手遮天,就算是一方巨擘,在其面前也不得不收斂鋒芒,與其硬撼的下場,除了一個死字,便再無其他可能了。
規矩就是規矩,誰人都無法逾越,誰人也都不可例外,但一旦有人能從凋魈棋局之上赢下黑衣男子的話,他也定然會履行自己的承諾,幫助那個勝了他的人,答應幫助他完成三件事情。
可惜,千萬年來,凡是在這凋魈棋局之前,坐到黑衣男子對面的人,從來都沒能在這棋局之上,勝過黑衣男子。
而凡是那些輸給了黑衣男子的人,幾乎沒有例外地,都在輸棋之後,神魂葬送在這裏,而這凋魈棋局周圍的那些數以萬計的墓碑,也正是爲了他們而立。
他們,沒能魂歸故裏,也沒能像異色重瞳男子這樣,一直在這裏等待,等待或許有一天可以從這裏脫困,而是選擇了與黑衣男子對弈,最後都葬身在這個地方。
那并不是黑衣男子要他們死,而是一旦深陷到了這個棋局之中,就必須要以自己的神魂作爲籌碼,想要得到黑衣男子幫助做到的三件事情,自身不可能什麽代價都不用付出,這根本不現實,世界上根本沒有免費的午餐,天上也不會白白掉下餡餅。
這是荼臨天所不知道的,就算那些人生前有多麽強,到了這裏,都必須要把自己的魂光作爲籌碼,隻有這樣,才能獲得與黑衣男子對弈的資格。
那些人前仆後繼,千百萬年以來與其對弈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最終沒有一個人可以從中勝出,全部葬送在這裏,部分魂光消散,部分魂光則是化作了那些濃霧的一部分,永遠沉眠在這個不見天日的地方,失去了自己的意志。
那些墓碑就是證明,就那麽立在那裏,有很多都不知道他們的主人是誰,不知生前自己姓甚名誰,就連碑文都沒有,隻能當做是無名氏,就這麽待在這裏,陪伴着黑衣男子,與他一起享受這種永無止境的孤獨。
而這冥藥仙墳之中,隻有異色重瞳男子一人,是例外。
他爲了得知自己的身世與自己真實的身份,也曾以自己所剩的最後的魂光作爲籌碼,與黑衣男子對弈。
最終的結果,自然是異色重瞳男子輸掉了,千百萬年以來,沒有一個人能在真正意義上威脅到黑衣男子,他勝了,很輕松。
不過,他本以爲,凋魈棋局回像以往一樣,将異色重瞳男子的魂光吞噬,但最終卻不是這樣的結局,異色重瞳男子輸掉了這場棋局,但他的魂光竟然完好無損,那一日,凋魈棋局也隻是散發出了就連黑衣男子都從未見過的柔和光芒,沒有選擇吞噬他的魂光。
這樣的場景,還是黑衣男子頭一次見到,驚奇的同時,他也想要探究出來,那個異色重瞳男子,究竟是什麽身份,爲什麽凋魈
棋局,沒有吞噬他的魂光,甚至,也沒有吞噬身爲勝者的自己的魂光。
但是,其實就連他自己本人,都看不穿異色重瞳男子的身世,當自己尚且活在外界的時候,也不曾見到過那個男子,他心頭歎息,知道了,這是第一次他在這冥藥仙墳中無能爲力。
從此以後,黑衣男子就坐在凋魈棋局之前,不曾去往任何地方,更像是爲那些輸掉對局的人守靈,也像是在這裏等待,有朝一日,出現那個可以在凋魈棋局之上擊敗自己的人。
他們兩個都是不知,究竟什麽人會來到這個冥藥仙墳,不知道何時會出現新的人物,但每出現一個新人,異色重瞳男子就會将其帶來這裏,确認其有與黑衣男子對弈的實力之後,并且在對方認可這般代價的情況之下,讓他們對弈。
而這次,他将荼臨天帶來這裏,隻是因爲無奈,他第一次察覺到眼前之人,似乎與自己來自同族。
不過,這也僅僅是他的猜測而已,無法得到證實,就連棋局之前的那個人都看不透,更何況是他自己。
異色重瞳男子久久站立在這裏,不願意離去,他自然是能夠感受到,荼臨天的魂光徹底消散了,再也難尋半點蹤迹,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從他的身上得到什麽自己需要的信息了,這令他十分不甘心,認爲此次終于是有機會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麽人了,可是現在,這個希望破滅了,自己還将繼續被困在這裏,自己一無所知,被囚禁在這裏,永遠不見天日。
他沉默,以前的日子,也的确是這樣的,并沒有半點的不同。可是今日,他難得的見到了一絲絲希望,可最後卻又破滅了,這其中的落差,是他所不能夠接受的。至少或許接下來的幾年甚至十數年數十年時間,他都無法忘懷這種感覺。
他甚至甯願希望荼臨天從未出現過在這個地方,這樣的話,他的心中就不會多出來那些無用的希望,還是會像以往一樣在這裏,像井底之蛙,像萬古之前被人抛棄在這裏的囚徒,沒有自由,沒有自己的意志。
“我究竟是什麽人?”
“還要在這個地方還要在這個鬼地方被困多久,才是盡頭?”異色重瞳男子喃喃自語,他知道,自己是時候離開這裏了,繼續帶下去也沒什麽用,千百萬年來,黑衣男子隻會在那棋局之前,他也未曾見過他移動過哪怕半步的距離,他甚至以爲黑衣男子不過是化石而已,直到他第一次跟他說話,這才讓異色重瞳男子知曉,這至少也是一尊有自己意識的生靈,不是死物。
嗡。
正當異色重瞳男子打算離開這裏的時候,他突然發現,先前荼臨天的魂光消散的地方,竟然有什麽異常出現。
那就像是燃香散發出來的煙霧一般,不像是魂光,也不是靈氣,卻也不像
是他的錯覺,的确就那麽出現在那裏,但卻并沒有任何屬于荼臨天的氣息。
這讓異色重瞳男子感到驚奇,事先,在他第一次見到荼臨天的時候,就已經将其看了個透,他甚至還能窺到幾分荼臨天生前的記憶,就像是他的好朋友一般,可以說是十分了解他了,也完全感應到了他的魂光。
在那個時候,他不知道,荼臨天的魂光之中,竟然隐藏着這種存在。
這究竟是什麽?一時之間,就連異色重瞳男子都說不清楚,這對于他來說,是一種十分陌生的感覺,他似乎從未見到過這種煙霧,也從未聽人說起過。
但是,這對異色重瞳男子來說相當陌生的煙霧,對黑衣男子來說,卻是一種說不出的熟悉之感!
“轟!”
與此同時,有着十分驚人的波動以黑衣男子爲中心瞬間擴散開來,那種沖擊十分強烈,若是有任何人的肉身尚處于此地的話,一定會在第一時間就被轟殺成渣,什麽都剩不下。
“轟!”
一時之間,黑衣男子周圍許多墓碑都是被震飛到了半空,隻眨眼間就化作齑粉,須知,那些墓碑可不是簡簡單單用石頭做成,而是黑衣男子親手用神金打造,簡直堅不可摧,可眼下,卻又如此脆弱不堪!
這是黑衣男子的情緒波動,至少在異色重瞳男子的眼中,他從未看到黑衣男子如此失态,那像是一種憤怒,又像是一股震驚的情感,就那麽毫無保留地暴露出來,化爲強烈的靈力波動,席卷八方。
異色重瞳男子知曉,現在的自己,不過是魂光狀态,如若有肉身存在在這裏的話,或許也不得不出手抵擋那種沖擊,這太恐怖了,席卷範圍之大,可以說片刻間,就已經延伸到了之前的荒地區域,這很驚人。
“發生了什麽?”異色重瞳男子詢問,他知曉黑衣男子對自己并無敵意,但他也從未見到前者如此失态,他不知究竟爲何如此,如是說道。
“”黑衣男子沉默,隻是,他很快控制住了那種波動,先前荼臨天魂光消散之地突然出現的煙霧,也已經被他凝聚成指肚大小,帶到他的眼前。
“哈哈”
“哈哈哈哈哈”黑衣男子笑了,那種笑聲,幾乎是要比哭還要難聽,隻是他的聲音,依舊像是從萬古之前傳來,又像是在人的耳邊輕語,然而卻平添了太多的悲傷,不知爲何如此大笑。
“竟然是這樣竟然是這樣嗎?故人之魂你終于忍受不住萬古的寂寞,肯到這裏來找我這個流放之人了嗎”
“這一切,都已經太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