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實的歲數是…三十二歲…”，墨菲咬牙切實道。

這麽多年了。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墨菲表現出如此豐富的情緒。

章海皺眉，“怎麽可能？”，他也很難保持冷靜，“你一個賽博人，容貌不是可以用換臉的方式來改變的嗎？”，感性告訴他，墨菲沒有騙他，不過理智還是提出了反論。

“什麽叫不可能？”，墨菲了的臉色不善，他在章海面前放棄僞裝了，“見過我的人，别說以爲我有九十或者百歲了，就算是自稱兩百歲，也有人相信。”，他的音調變得高亢起來。

聲音聽在耳朵裏，讓人感覺十分的難受。

同時章海也意識到，話題觸動了墨菲内心深處的瘡疤。

“我墨菲卡普希爾，在騰躍國溫蒂市也是赫赫有名。白手起家，黑白兩道都要賣我面子。哼哼，當年誰又敢做出違逆我的事情來？縱然是騰躍國派來的市長，對我也是客客氣氣的。”，失态不過瞬間的事情，随後墨菲又恢複了低沉的音調，慢慢叙述他的過去。

章海感覺到了墨菲的孤獨，以及枭雄末路的無奈。

這些話想必老頭早已想向某人傾訴，卻又找不到合适的對象。

随着墨菲的講述，他的眼中射出利劍般銳利的神采，同現在判若兩人，似乎又回到當年呼風喚雨，頤指氣使的年代。

章海倒是沒有太大的反應，畢竟是經曆過文明之間戰争的男人。某個軍閥的發迹史，也許會讓他唏噓卻絕不可能讓他感歎和驚訝。

“可惜啊，就在我剛進入壯年，想要一展抱負時，卻被小人暗算，又受了親信之人的陷害。空有強悍的義體以及一身高明的醫術，卻隻能控制住傷勢的發作，始終無法痊愈。自身實力大減，也無法在北方立足…”，說到這裏他不停的唏噓和搖頭，“害怕被仇家找到，我隻好抛棄大好的基業和家人在北方銷聲匿迹。”，随即他的眼裏射出精芒，“不過我可沒有那麽容易認輸，來這裏便是爲了尋找恢複身體的方法。”

訴說之間，墨菲投入的很深，雙拳緊握，手指插入掌心，鮮血橫流。

墨菲似乎對于失态和手上的傷口毫不知情，露出咬牙切齒的神色。

章海很少看到這樣的猙獰和憎恨，看來墨菲對于當年下手的人恨之入骨。

不過章海維持了理智，沒有讓感性投入太深。

不管墨菲遭遇過什麽，終究不能改變其老狐狸的本質。他所說的話裏，又有多少是真實的還真不好說。

“上帝并非一直在偏心，終于讓我在某個地方發現了一個奇妙的辦法。這個辦法記載在一份古代資料中，内容晦澀難懂。我也是費了老大力氣和大把的時間才能夠弄清楚一些皮毛。并且從資料中找到了恢複身體狀态的捷徑。”，墨菲這時候滿面春風，仿佛一切又有了氣色，不過下面他的神情又急轉直下，“我按照記錄的内容精心準備并努力嘗試…”，墨菲搖着頭，歎息不已，“結果…”，老頭氣不打一處來，又有着他這種自命不凡家夥不應有的沮喪。

“結果你變成現在的鬼模樣？”，章海冷冷的評論到，他倒是不介意，在墨菲的瘡疤上撒鹽，反正老頭也不敢殺他，他更可以有恃無恐一些。

“你又猜對了。按照記錄中的方法去做，我的體能和精力算是恢複了。義體化的實力也能正常發揮，卻在衰老程度上出現了失控的情況。正如你知道的那樣，也許賽博人可以通過更換義體，來改變外貌，卻無法改變内核大腦的衰弱。我正是明白這一點，刻意不去替換這幅面孔，這樣才能時刻提醒自己，正承受衰老疾病的困擾。”墨菲黯然的承認了自己的失敗，并沒有因爲章海的譏諷和挑釁而發怒。

“你找到原因了？”，章海冷冷的問道，他對墨菲并無憐憫。

“是我太過心急，做法上太過激進，導緻幹細胞所帶基因的端粒體出現了變異。現在我的一天相當于普通人的十天，每時每刻都在透支生命。要不是我精通醫術，且對于營養調配和義體保養非常在行，又不斷的配置延緩衰老的昂貴藥物，根本支撐不到今天。”

“你讓我在賽博網絡中訓練，并進行脊椎義體化，還要爲我植入腦域芯片，同你的治療又有什麽關系？”，章海的問題直奔核心，他很清楚同狡猾如狐的對手周旋，直來直去比起拐彎抹角更有效率。

“變成這幅模樣不久，在同一個遺迹中就找到了補救的辦法，那就是進一步賽博化的人類，當加入腦域芯片後，賽博人在賽博網絡中獲得一定的身份，便能夠開啓某處的古代倉庫，其中存儲有能夠讓我擺脫困境的生命粒子，甚至能夠讓我恢複過分消耗的生命力。”

章海表面上不動聲色，卻對賽博化、生命粒子等概念上了心，這還是他第一次從芸慧之外的人口中聽到這兩種概念，雖然墨菲的認知似乎同芸慧的有所不同，卻在對定義上有着一樣的看法，也就是說不管是賽博化還是生命粒子，确有其事，在這個世界的古代遺迹中就有涉及。

現在他明白了，賽博人并非這個年代才創建的詞彙，而是更古老之前就有的一種稱呼，并且古代的概念同現代又有所不同。

現代的概念中，賽博人隻是進行生化義體改造的人類而已，至于古代賽博人的概念，則更加深入，古代的賽博人更多的涉及精神領域的改造。

從墨菲這裏得來的情報從側面印證了末日系統和芸慧的提供的情報，也證實了章海現在的努力方向，至少并非虛無缥缈的穿梭。

“爲什麽要找我？随便找個人接入賽博網絡，不就能解決你的問題了嗎？”，章海刻意的咀嚼着自己的用詞，把賽博世界等能夠透露他對異世界理解深度的用詞棄用，爲的就是不讓墨菲起疑。

“你以爲遠古時代就存在的賽博網絡是阿貓阿狗就能接入的傻瓜網嗎？”，墨菲對章海的觀點嗤之以鼻，“賽博網絡不但對能夠接入的人有着資質的要求，還對年齡、體質都有近乎苛刻的挑剔。這些要求在古代被描述爲特長偏向，我是不明白什麽叫特長偏向，不過在你之前，我找過了各種年齡階段的百十号人，沒人能夠達到你現在的程度。”，墨菲頗爲氣惱的說。

章海瞬間明白了爲什麽墨菲雖然拿住了自己卻又是一副投鼠忌器的樣子。

他心中的疑問還是沒有完全解開，“賽博網絡接入有什麽困難，魏鐵不也成功接入了？”

“哼！你知道個屁。”，老頭在地上啐了一口，哪有半點成名老博士的風範，“那不叫接入，不過是接上。凡是被賽博網絡認可的人，大腦都會因爲某種未知的機制受到強化，變得越來越聰明。這也是你爲什麽以鄉下小屁孩的出身，能夠同天才的墨菲大人互相較勁的原因。要不是這個狗屁強化功能，你這種貨色還不是手到擒來。讓你認我當親爹都沒問題。”

“還有這種事情？”，章海明知故問的做出恍然的神情。

他總算明白，墨菲的誤解是從哪裏來的了。老頭始終認爲賽博世界不過是某種特殊的網絡，而生命粒子流也不過是在賽博網絡中觸發了人類大腦的潛能。實際上賽博世界根本就是個異世界，所謂接入賽博網絡其實質是魂遊異界這種事情，墨菲老頭根本不了解，也就無從真正意識到生命粒子本質。

這也是爲什麽墨菲空有确認他體内生命粒子狀态的辦法，卻對這種神奇粒子一無所知的原因。

章海當然不會主動去糾正墨菲在認知上的錯誤，他巴不得老頭錯的更離譜才好。

“剩下的日子裏，我本來已經不報希望了，認爲再也不可能找到符合條件的人。隻想自暴自棄的在騰躍國流浪，當個博士和醫生也不錯。想不到無意間救了七聖旅的張旅長。也算同病相憐吧，我出手相救，然後在他的邀請下成了總部的一名顧問。”，墨菲搖頭歎息仿佛感歎命運的無常，“本想在天穹山度過最後的日子…呵呵…卻沒想到讓我碰到了你…當時害怕自己一身的本事後繼無人，把你們兩個招進實驗室，确實是動了收徒弟的心思。卻還是不甘心，讓你們嘗試接入賽博網絡。本來縱然沒有接入成功，我也會把你收下，讓畢生所學有所托付。可是萬萬沒有想到，你竟然成功了！你得大腦也确實得到了強化。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啊！”

墨菲老頭一口氣解開了章海心中的許多疑惑。

墨菲意猶未盡的又點頭又搖頭，似乎還沉浸在時來運轉的得意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