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警兆前所未有的強烈。

墨菲老頭一反往日死氣沉沉的面孔，一臉決絕。

老頭陰郁的目光在他身上轉着，好像某種兇手盯着獵物。

最讓章海忌憚的是，老頭嘴角挂着的那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分明是勝券在握時，譏諷的表情。

他意識到有地方不對頭。

不安的情緒萦繞心頭，并且隐隐感受到危險的氣息在室内蔓延。

章海顧不得再隐藏自己的态度。

他小心翼翼的後退了半步，調整身體的姿态到最佳的位置，以便應付任何的突發狀況。

同時他的手背在身後，手指扣住機關，他的袖口裏有事先準備好的特殊裝置，一旦出了問題可以第一時間發動。

做完這些事情，他才又把注意力集中到老頭身上。

“小聰明就不要拿到老頭子面前賣弄了。”，墨菲低低的嘲諷看似雲淡風輕，聽在章海的耳朵裏如同霹靂。

老頭的身形晃了一下，便在他眼前消失了，以章海超出常人許多的視覺感官竟然無法看清他的動作。

老頭站在他身後陰笑。

随後出現在他的跟前。

衰老的身體仿佛沒有重量，好似一個幽靈。

章海調動全身的感官來捕捉墨菲飄忽不定的身體位置，耳朵裏滿是低沉的奸笑聲。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重大的錯誤。

一直以來他把老頭當做正常的，有着重病在身的普通人類看待，萬萬沒想到墨菲本體很可能并非一般人類，而是個義體人，在這個世界又被稱之爲賽博人。

隻有賽博人才有可能做出這些動作，甚至超越了他的感知能力。

章海面色凝重，急忙閃避。

老頭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來到他身側，在他的手臂上注射了某種藥物。

現在他渾身麻痹僵硬，已然動彈不得。

墨菲的速度快的驚人。

章海即使高度戒備，且有世界插件的輔助，也沒能成功防禦。

“博士！您這是做什麽？我又做錯了什麽？何必要麻醉我呢？”，章海冷靜的問，他也是經曆過風浪的人，縱然處于不利的态勢，依舊沒有驚慌失措。

發現情況不對，他立刻采用懷柔的策略，盡一切努力避免最壞結果的發生。

至于會不會成功？亦或者下一刻是否會被老頭殺死？

他并不在乎。

對于死過一次的人來說，再死一次雖然遺憾，卻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墨菲老頭也不回答，隻是皺着眉頭，活動了活動腿腳，似乎剛才的動作太大扭到了那裏。

墨菲就像個風燭殘年的老人，根本看不出會對其它人有威脅。

章海剛剛見識了老頭的迅捷和狠辣，怎麽可能真的把他當作重病的老人。

他自省的發現，先前不管如何的謹慎，還是墨菲蒼老的外表給欺騙了，真的以爲他是個普通人類。

要是早就把老頭當做賽博人提防，現在就不是啓用袖口的機關，而是直接調用生命粒子聯絡微型水滴了。

事已至此，大腦依舊可以活動，生命粒子卻運轉不暢，也無法聯絡芸慧。

他沒有後悔或者自責，而是專心于眼前，希望盡最大努力挽回敗局。

“博士，您老身份尊貴，對付一個小小的助手，又何必如此興師動衆？如果您想要我做什麽，吩咐一聲就成，有什麽必要剝奪我的自由呢？”

一連串的恭維話下，墨菲還是無動于衷。

他伸手從章海的袖口中把小盒子搜了出來，然後眯起眼睛好整以暇的看着章海，似乎在說“你可以繼續表演了。”

見到老頭的态度，章海的心沉到了最深處。

用話語來打動對方，或者讓對方露出破綻的計劃失敗了。

以他對老頭的了解，既然已經做到這個份上，就不再會給自己任何機會。

他閉上嘴巴，表情也更加安詳，仿佛不明白自己正身處險境。

他用不帶任何情緒的目光掃視墨菲，就好像在端詳一件新發現的有趣的物品。

辦公室陷入到怪異的甯靜中，鴉雀無聲下，又似乎有暗流在湧動，一副暴風前的甯靜。

“很好！”，老頭獰笑道，“真不愧是我墨菲看重的人，你真是把臨危不亂做到了極緻，出言讨好，還有驚訝和慌亂都是演技喽？”，老頭在他跟前踱步，“不枉我在你身上下了重注。”

墨菲看似誇耀，不過對章海來說可不是什麽好消息。

“你想要什麽？”，章海面無表情的問，“我早看出來你有所圖，不過始終沒有弄明白你想要什麽？我一個窮小子，被家裏人賣到七聖旅，你倒是費盡心思，給我各種好處，幫我強化身體，這一切是爲了什麽？”，他反問起墨菲老頭來，并且不再使用敬語。

這一刻，兩人的關系已經破裂，并且再無修複的可能。

“我要什麽？”，老頭呵呵的笑了，笑的陰郁，“問的好…”，他似乎在思考，又好像在斟酌。

章海的表情不變，心中卻是一動。

他意識到事情還有轉機。

如果隻是要他的命，老頭用不着廢話。

之所以兩人還能寒暄，還能一問一答，甚至老頭還要在他面前斟酌思考，原因隻有一點。

老頭還不能殺他，還需要他。

“如何處置你，要看你自己的表現了。”，墨菲用迄今爲止最邪惡狠厲的表情說道。

章海需要一定的努力，才能壓下譏諷的表情。

他已經确定，老頭不能拿他怎樣，至少在墨菲正真的目的達成之前，他是安全的。

緊繃的身體放松下來，要維持緊張嚴肅的神情還需要一定的演技。

“什麽意思？”，他嚴肅的問。

說話間，腦海裏思緒急轉，章海隐約的猜到了老頭的打算。

一切還有待證實，雖然不虞生命危險，但是劣勢就是劣勢，失去主動的他也隻能等待墨菲下一步的行動。

“憑你如此聰明，又怎麽可能猜不出來？”，墨菲老頭沒好氣的說。

章海淡定的原因似乎沒能瞞過他。

想要聳聳肩，可惜身體麻痹着，隻能作罷。

“我隻能猜得到一小部分，不明白來龍去脈，可猜不出真相。”，兩人都是聰明人，章海索性坦率起來。

“很好，很好。”，老頭似乎對結果很滿意，“這樣做就對了。有什麽問題可以直接問，不要一直憋着，會出問題的。”一陣劇烈的咳嗽後，他臉上的死氣似乎又濃郁了幾分。“我早已看出你對我的提防，根本沒有把我當作導師看待。不過這又有什麽關系呢？我也從來沒有把你當學生。”，墨菲不陰不陽的說道。

章海沒有急着回應，他能夠感覺的出來，老頭的話還沒說完。

“你以爲我現在是多大歲數？”，老頭提出了個奇怪的問題。

章海不明白他的用意，不過可以察覺到，老頭的心緒浮動很大。

看來這個問題的答案對于老頭來說極爲重要。

他隐隐有種感覺，老頭子一切行爲背後的原因，同這個問題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

他不急着回答，而是認真的端詳老頭的面容，“外表看，接近百歲了吧。不過你既然這麽問了，看來年齡同猜測的應該有很大出入才對。”，他用平淡的不能再平淡的語氣說道。

“哈哈哈，不愧是賽博化後的腦子，一個鄉村小屁孩子，不過幾年時間就如此的聰慧過人。”，墨菲嘴裏不停的贊歎，又開始用熱切的目光盯着章海上下打量。

要是個女人，一定會以爲老頭動了心。

不過既然章海是男子，而且兩人都是聰明人，自然不可能是那種普通的原因。

“你的猜想不錯。我的歲數同外表有很大的差别。你也看出來了，我是經過義體化強化的賽博人，正常情況下，衰老要遠遠慢于普通人類，活個三百多年不成問題…”，老頭的神情很奇怪，既像是懊惱，又像是怅然，“自然情況下，現在這種模樣應該有四百歲甚至接近五百歲才對。”

章海這回真的來了興趣，開始對老頭的真實年齡好奇起來。

“我的真實歲數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