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他們不是去矮牆以北打仗的,盡管路途中一路向北狂飙的上杉衛軍确實和蘇格蘭六部發生幾次沖突,但主要還是爲了越境赈災。
一方面赈濟北方蘇格蘭各地因征募青壯窮兵黩武造成的口糧不濟,另一方面也是爲了給劉汝國實際控制的土地招募農夫農婦。
早前的戰争讓夷格蘭大量百姓跟随貴族與潰軍的腳步逃往北方,北方确實有許多土地可供耕作,尤其在大量南征士兵戰死之後,幾乎家家哭喪,但并沒有來自可以讓南方難民耕作的土地。
那些田地的主人甯可土地荒蕪,也不願把田地讓給别人耕作。
何況就算願意把田地出讓,也已經晚了,秋天已經到來,蘇格蘭很快就會陷入隆冬,沒有時間讓他們耕作了。
實際上蘇格蘭與倫敦府的和談已經開始,親政的詹姆斯國王派來使者試圖讓雙方劃定一條對蘇格蘭有利的邊境線,以保持長久的和平。
初衷是好的,隻是雙方的關注點沒在一條線上。
倫敦知府湯顯祖與總兵官應明一緻認爲他們赢得了戰争,蘇格蘭踏踏實實投降就是了,即使不投降,也得遣使進貢,最多最多,矮釘堡以北的山地可以劃給蘇格蘭。
但蘇格蘭那邊并不是這麽看的,他們認爲先前的戰争和蘇格蘭無關,盡管他們出兵了,但那是大明與夷格蘭的戰争,現在那場仗已經随伊麗莎白投降而結束了。
詹姆斯國王是伊麗莎白的繼承人,有繼承整個島嶼的權力,現在蘇格蘭願意把這座島跟明軍分享,你們就撤到約克以南,大家保持長久和平。
這不是做夢麽?
應明也不是個多講道義的人,一看談判扯皮扯不出什麽他樂意聽的觀點,就派騎兵給前線的上杉景勝下令,讓他接着往北走。
其實上杉景勝也憋着氣呢,倒不是因爲别的……就因爲這邊的酷刑。
幾乎每個村鎮,都有自己的酷刑,還被景勝撞見過,就因爲妻子話多,丈夫就給妻子腦袋上套個鐵籠頭就上街遛彎去了,跟遛狗一樣。
有些鐵籠頭在眼睛、嘴巴上還有螺絲,套上去擰着就把嘴、眼全弄壞了。
還有像把人倒吊着鋸開、把人從中間扯開的、專門擰掉膝蓋骨的,把腦袋壓碎甚至還專門做倆容器接着眼珠和牙齒,誰受得了這些東西?
關鍵在于這些酷刑爲什麽會被人創造出來,是景勝最爲費解的地兒。
已經超過他所能理解的極限了。
要殺人就殺人嘛,一刀的事,做這些東西做什麽?
最不能讓景勝接受的事情在于,這些刑具都得到了教會的準許,所以才能大規模使用。
他在日本就知道那些切支丹大名不是好東西,沒想到,到了這兒,才知道這幫人比他養父謙信還殘暴。
太恐怖了。
不過現在對蘇格蘭人來說,他們是更恐怖的家夥。
當然景勝的部隊還不算最恐怖,最恐怖的是來自順天安民義軍的趙燦部,被稱作白色魔鬼。
趙燦部的兵不多,但極爲富有……他們是真富,接收了來自應明的裝備後,所有人都有衣裳穿了,由于染料有限,隻能在胸口用各色染料寫個團明,衣裳全是上好的白色棉布。
而在兵裝上,除了小股騎兵炮兵,八百步兵一水的鳥铳,跟在景勝後頭一路往北打,士兵身上的铠甲包括頭盔全都是戰場上撿的。
對蘇格蘭人來說,他們的恐怖之處就在于那根自制铳刺。
趙燦見過北洋步兵的铳刺,爲了讓麾下铳手有相當的能力,專門讓劉汝國在山區做了铳刺,其實就是跟過去的快槍一個樣,塞式矛頭。
他們在戰場上以火槍手的姿态出現,這種部隊蘇格蘭人也見過,他們自己就有火槍手,所以初次見到他們的敵人都會用最快速度沖鋒到面前,試圖用劍把他們砍翻。
結果每次他們沖到二三十步距離,就會遭受火槍排射,先倒下一片人,剩下的人繼續沖鋒到前頭,突然發現原本端着火槍的火槍手居然敢列隊朝他們反沖鋒。
不是散亂的沖鋒,而是一排一排端着加铳刺的火槍上前,每次都是以多打少,一統亂刺,刺完就回去整隊,下一隊繼續沖鋒。
在遭遇戰中,被近距離射擊一陣的蘇格蘭步兵根本無法組成有編制的小隊,别說他們端着的是蘇格蘭戰斧與高地大劍,就算有三頭六臂都得被紮死。
趙燦是不會打仗的将領,唯獨能做到的一點就是拎得清事。
他很清楚論及火槍手技能,他們的義軍在技能上甚至有可能比不上蘇格蘭的火槍手,所以最好的戰鬥方式就是列隊,等敵人足夠接近再射擊,射擊完就直接上去肉搏。
肉搏他們也打不過敵人,所以就必須列隊,保證每次都能有至少三個人打對方一個人,這才能把敵人刺死、擊潰。
這一技術的難點就在于士兵舍得不手裏的火槍。
“你爲什麽不上铳刺?”
“上铳刺會讓铳管彎,彎了下次戰鬥……下次戰鬥就沒铳用了。”
聽見部下這麽說,趙燦簡直要被傻子氣炸:“你用铳刺,紮敵人把铳管紮彎,說明你至少已經殺了一個敵人,你們七八百人,一人殺一個,就能殺敵八百。”
“你不裝铳刺,被敵人殺了,除了能讓敵人繳獲一杆铳管筆直的铳還能留下什麽?”
“再說了,你铳管彎了是我的事,我再給你找一杆铳便是,這是你要思慮的事?”
不過确實,像他們這樣總是拼刺,對铳管損耗确實很厲害,好在明軍早早就拿下了倫敦府,能讓那裏的工匠繼續在王室軍械所制作铳管,以供應前線軍需。
詹姆斯派到倫敦的使者還在跟應明、湯顯祖扯他們國王一定要跟明軍分治夷蘭島,把邊境線劃在約克。
遠在矮釘堡的蘇格蘭國王詹姆斯就已經看見明軍了。
層層疊疊的兵陣,在城堡外喊着号子,挖掘出一道又一道壕溝,把城堡圍成絕地。
讓他有點後悔,可惜這個時候,年輕的國王已經無法再告知南方的使者最新指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