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大人的安民小劇場就要開播啦!
正在面向英格蘭、愛爾蘭、蘇格蘭招收編劇、演員、舞娘、詩人與樂人。
不論是全英格蘭最老練傑出的演員,還是隻對演戲稍有了解的愣頭青,隻要有志于此、用心學習,在倫敦府的安民小劇場都有你的一席之地!
一經錄用即發放安家銀十兩,月薪二兩白銀起,更有倫敦城内安排住房的重大福利,夏日飲冰、冬日暖牆,成家立業指日可待!”
布告一出,即轟動全國,别管會不會、甚至别管到底看沒看過戲劇,隻要能湊出點路費,各地趕來的應募者絡繹不絕。
老劇場的詹姆斯做夢也想不到知府大人爲他們準備的新劇場選址。
原本官府的計劃是修繕被搶掠燒毀的老劇場,可修繕的工作做到一半,老詹便陷入濃重的擔心中,不敢再繼續修繕下去。
因爲女王被明軍押送上船了,倫敦城内一定還有心向都铎王室的百姓,到時候老詹等人爲湯顯祖演出,哪怕他們不懂衆矢之的這個成語,也能想到自己的下場。
湯顯祖也有這樣的擔心,這些優秀的老演員如果在别人的破壞中被殺,造成的損失比官府捕殺幾個反叛者要大得多。
何況如果發生那樣的事,帶來的影響會很不好。
所以他專門找上老詹說:“沒事,可以換個劇場位置。”
老詹姆斯認爲湯顯祖會給他換個安全的地方,卻沒想到幾天之後,他和在漢文學堂上課的莎士比亞一起被帶到城外西郊。
城外西郊的漢普頓宮。
在泰姆河畔,湯顯祖跨入宮門站在最前約五十米見方的前廣場中間,轉過身張開雙臂道:“這裏,這裏作新的劇院。”
湯顯祖差點就爲自己這明智的想法鼓掌了!
漢普頓宮這地兒它在郊外,全石制大型建築,放火是肯定燒不壞,又有一座城門能對看戲的百姓進行檢查,内部還能駐軍。
幾乎能杜絕裏應外合、火藥爆炸、攜帶兵器等問題。
而且這王宮以前誰來過?如今直接給他們開放了——這也是安民大劇場名字的來源。
在大明,安民的意思是安定百姓生活。
而在詞彙匮乏的英格蘭,反正這是個新詞兒,由‘人’和‘劇場’這兩個舊詞拼在一起。實際上怎麽理解都行。
人的劇場、觀看者的劇場、或者人民劇院?
他們沒那麽多詞,日常所需的分類詞就倆,一個是‘女王的’、一個是‘人的’。
湯顯祖最近剛剛學習到一切比較新奇的東西,新生。
英格蘭人從歐羅巴學來的東西,在湯顯祖的理解裏,比較像王莽的托古改制,名義上效法古人,實際上爲自己代言。
也就是通俗理解上的文藝複興,不過它在這個時代的直接翻譯是再次出生……不論陳沐、趙士桢還是湯顯祖,所有接觸到這個詞的人并不覺得有什麽好翻譯的,所以它可能至多也就是重生了。
因爲這個詞跟大明沒關系,跟新大陸也沒關系,跟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都沒半點關系。
也造成不了什麽深遠影響,有人在乎印加帝國的意識形态改革嗎?
一群人爲神是天下最重要的人,突然有一天被新貴族煽動對抗教會約束,拿出了人才是世界是最重要的東西這一道理,有什麽值得推崇的嗎?
值得推崇肯定是有的。
隻不過對這個時代掌握全部話語權的大明人來說,能明白這意義的人都少之又少——他們從非常非常久遠的古代就認爲人是這天下最重要的了,而且還有人非常明确地提出人這一集合中民是最重要的。
湯顯祖也覺得這事非常奇怪,你又不是神,身爲人,爲何要覺得神是天下最重要的?
值得高興的是,他們當中一部分在航海貿易中賺到錢的人,終于以一種暴發戶心态認識到自己是天下最重要的,不打算繼續當奴隸了。
但湯顯祖拒絕讓他們當主人。
漢普頓宮的安民劇院,就是拒絕的開始。
巨大的廣場被修出了舞台,從牧野營中調來的軍匠正緊鑼密鼓地對這裏實施改造,
他們的知府大人計劃将漢普頓宮改造出四個大劇場,每個劇場要有不同的擺設,以适應不同劇本下的場合需要。
人最怕的是沒有想法,一旦有了想法,實施起來的難度都要小得多。
湯顯祖第一個要創作的劇本,直接用上了心機,他要做一出悲喜劇,目标就是那些數量最多、頭腦渾渾噩噩,最容易參與反叛的英格蘭百姓。
他專門從部隊裏找了幾個藝人出身的軍樂手、從拳場招了仨嗓門大的人,還打算招幾個英格蘭本土樂手,演戲時讓他們充當伴奏。
不過在劇本創作上,還是犯了難。
“你們這兒沒有進京趕考?”
湯知府寫出個發生在英格蘭以男性視角爲主、女性視角爲輔,中間穿插大量王公貴族、走卒販夫、叛軍強盜等多個立場不同的角色。
披着長篇愛情故事的外衣,從中宣揚都铎王室、教會、貴族、商人新貴族對百姓的壓榨,舊國家對平民百姓的不公、女性的歧視與限制,以及來自愛爾蘭的大明俠客對百姓的解放。
結果在一開始就卡住了,計劃裏男主角出身低微,與女主角青梅竹馬,通過科舉成爲秀才,回鄉卻見心上人被貴族霸占。
結果翁立安說這沒科舉,急得湯顯祖差點背過氣去。
“沒科舉怎麽改變地位?他低微的地位,如何能看見貴族的全貌?”
翁立安示意知府大人不要氣壞了身子,擡起一根手指道:“私生子,他可以是一位财産豐厚貴族的私生子。”
“那是個什麽玩意,不行不行,我們要宣揚的是人可寒窗苦讀十年改命,而非人因命而改,何況他若是貴族的私生子,那他也是貴族。”
緊跟着,翁立安又擡起一根手指:“那,那就讓他是教會學徒,寒窗苦抄十年書。”
看見湯顯祖的眉頭再一次皺了起來,翁立安靈機一動,以更快速度拍響了自己的胸脯,道:“那就讓他叫翁立安,進漢文學堂苦讀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