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他激怒了塔武凱勒汗,因爲送信的使者壓根就沒辦法把信送給薩萊楚克的塔武凱勒汗。
遠征殺死巴拜汗後,塔武凱勒汗忙着在薩萊楚克收攏烏拉爾河上的哥薩克,而對于東邊的土地,他所有的隻是好奇罷了,根本沒空去管,一切都由大玉茲汗管理。
哥薩克在這個時代并不是個民族,指的是自由人,他們自斯拉夫、鞑靼、突厥等族群之中逃出,自由結夥,也和戰馬沒什麽關系,與他們相似的是外東北生活的野人女真,是精于野外求生的不法之徒。
他們熟悉能在河流中行進的小船,不論他們是什麽人,隻要脫離部落、城市,加入到野外的強盜之中,就會被稱爲哥薩克。
生活習慣基本上和水浒傳裏面寫的差不多。
而大玉茲汗也不顧上東邊,近年來對諾蓋汗國與巴拜汗的遠征讓許多部落貴族死去,烏克蘭草原上爲繼承部落,各地再度大打出手,貴族們相互劫掠、相互仇殺,極大幹擾了汗國正常的通訊網絡。
朱钰從當地招募的使者進入汗國還沒走多遠,整支隊伍都被草原上橫行的強盜殺得一幹二淨。
戰争導火索的始作俑者,突騎施部的首領在突襲朱钰沒能取得戰果後向西撤退,途中進入阿勒班部的土地,在招待這群傷殘人士時有部衆說了不好聽的話,旋即觸發兩部火并,打殺起來隻有少數人逃回部中。
誰還顧得上在東邊遭遇一次失敗的搶劫呢?
畢竟講道理,我作爲一個搶劫者,客戶一點兒都不尊重我的職業素養,把我打跑了,還想怎麽樣呢?
在他們看來這事已經結了。
可是對明軍這邊來說,這事遠遠還沒到可以了結的時候。
伊犁河谷的百姓看熱鬧不嫌事大,成日盼着明軍繼續西征,因爲天軍來,對他們來說就是好日子來了。
号令之下,伯克貴族們都得花錢找他們買糧食,價錢還不能商量,統一按天軍規定的價格來,各種消息在伊犁河谷上空盤旋,人們說再等一年,連錢都會換成天子的萬曆通寶。
百姓是靠着這次收購糧食賺夠了能讓他們一年吃穿不愁的錢,商人們就更高興了,賺的盆滿缽滿。
唯一苦的就是伯克老爺們,天軍過來不光收買糧食要他們花錢,還得讓他們出兵——或者說是先出兵再收糧,要不然各個村子攥着數十上百個欺負農奴百姓的精壯之士,讓他們出錢這不是給自己找叛亂的麻煩麽。
直接被釜底抽薪了。
正趕上朝廷的消息送到伊犁都指揮使司,書信能讓戚繼光看出萬曆皇帝那把胸脯拍得震天響的模樣,大包大攬地告訴他繼續西征,說他已知會西洋軍府,部隊在西邊會得到糧草補給與支援。
同時還告訴他别忘了往北方開拓,東洋軍府那邊傳送回朝廷的消息說,上好的毛皮在歐洲賣價極高,東北的李成梁已經組織女真爺們兒往北沿河走了,朝廷設立了努爾幹都司,主要就是成立官市。
皆用官定價格采買毛皮,他這邊的伊犁都司也可以成立官市,向北方收購毛皮。
伊犁的第一批獵人,就是伯克老爺們的護院,一時間上百支獵隊被登記,依依不舍地辭别伯克老爺,拿着伊犁都指揮使司發給的地契,在腰間拴着印章的騎手率領下偕老扶幼開向北方。
給山給地,劃定獵場,肉食分文不取,毛皮全有官方定價,賣力點一年能賺上三十兩銀子,還有商隊會往北方販酒販糧,爲啥不去?
當然最主要還是他們去的北方并不太遠,要跟着商隊穿越戈壁有一定危險性但也不算九死一生,隻要能到阿爾泰山下就行,至于再北方的土地,戚繼光也沒想過。
總要等那邊的獵場都占完才會再向北延伸。
如今坐在百姓頭上作威作福的伯克老爺真成了鄉中三老,人被逼到這份兒上,不全心全意爲百姓考慮也不行了,畢竟哪個農夫伯伯一生氣提着鋤頭沖進大院弄不好就給他收拾了。
農民伯伯都鳥槍換炮,木鋤頭換鐵頭。
商賈是最樂得等天軍西征的人物,隻要天軍西征,後勤補給線肯定還得買糧,到時候他們又能大賺一筆。
軍隊方面自不必說,遭受襲擊的主要原因是朱钰輕敵,沒想到一渡過晶河就被盯上,長途跋涉所向披靡的戰況讓他太輕松,以至于前軍千戶部連斥候都沒布設太遠。
這是奇恥大辱,讓他一直摩拳擦掌地要打回去,隻等戚繼光下令了。
此時此刻,盡管後續辎重還在運送的路上,伊犁都司也沒有出戰命令,但小規模戰鬥一直沒有停止。
在邊境最前線,從艾比湖到淨海沿晶河一線五十四個千戶部最擅長長途行軍的數千輕騎斥候深入晶河西岸,最遠甚至一路走出伊犁河谷,與周邊的瓦剌小部、阿勒班諸部的土地上進行接觸。
有時有沖突、有時則能探查到不少情報。
意在摸清沿途地理、環境、水源、天氣、村莊、部落的情況。
隻是苦了在夾縫中求生存的瓦剌諸部。
他們在這可太難了,過去幾十年的時間裏,瓦剌大軍時不時從東方呼嘯而來,他們便跟着進攻。
等到攻勢受阻,大軍呼嘯而退,他們便成了哈薩克汗國東進路上第一個要被摧毀的敵人,隻能望風而降。
等哈薩克大軍退回,又把他們丢給瓦剌人。
每一次戰争的過程中,都會有一批部落消失在曆史長河裏。
而這一次明軍西征,再一次将他們推到了必須做出選擇的地步,有些人選擇向大玉茲汗通風報信,帶着部落西遷;有些人則選擇相信瓦剌盟主和碩部哈尼諾汗,舉族追随明軍。
更多部落不知道該怎麽辦,隻能聽天由命。
實際上不管怎麽選,對沒有資格得到全局情報的小勢力來說都是聽天由命,這是棋子的宿命。
很快,蒙兀兒斯坦草原上有所人都知道,就像過去他們每年所經曆的那些一樣,戰争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