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爾斯伯爵的府邸被改造爲普利縣衙,酒窖也成爲守軍保護的重中之重,挖掘這條地道的士兵還沒徹底挖通,推下去一塊磚頭就被伸進去的三眼铳打爆頭顱。
緊随其後,聽其嘀咕上前探查的騎士也被鉛丸就近貫穿護喉,驚恐的士兵試圖以攜帶燧發手槍還擊,無奈牆壁尚未打穿,又貼近不得,幾個輪射的功夫屍首便堆滿整個坑道。
通向貧民窟的另外兩個坑道倒是運氣好些,其中一條正好挖通在民房之下,搭梯爬出後兩名士兵在騎士米勒的率領下控制屋内市民,詢問得知外面的街道已被明軍封鎖。
此時最好的方案時詢問情報原路出城,但總攻在即,他們别無選擇。
待後續軍士陸續爬出,火槍手在房屋二樓以火槍向街上執勤的牧野保甲射擊,步兵旋即魚貫而出上街同缺少铠甲的保甲兵展開巷戰。
一時間米勒等人雖占據兵力優勢,且有火槍手于制高點壓制射擊,但苗人大弩依然像一台弩炮般勁透甲胄,投矛梭镖齊出之下,盡管難以給他們精銳武力造成傷亡,箭頭槍頭上過的毒卻使中标者多無再戰之力,驚慌失措使他們錯過最好的突破時機。
最糟的是原本該從坑道中不斷湧出的士兵沒了,最後這條路僅鑽出來四十餘人,而臨近街道防備的保甲兵卻越聚越多,大弩手弩也壓制了射擊緩慢的火槍手,讓他們不敢冒頭。
再叫人回坑道催促援軍,卻隻能從坑道内傳出夾雜火槍放響與慘叫聲的喊殺之音。
明軍水手聽見外面的槍聲,從坑道隔壁将土牆撞破,把後續援軍拖住,以三眼铳、短斧短刀在坑道内展開搏殺。
出不得街道、退不回坑道,在街上留下幾具屍首還帶有半隊士兵受傷,他們的傷普遍都不嚴重,除了那些長得像弩炮一樣要多人一起拉開的大弩外,小手弩和标槍、梭镖都隻會卡在胸甲上,再被武裝衣擋一擋,傷到皮肉卻無性命之憂。
可就這點傷,讓他們現在一個個全都成了軟腳蝦。
甚至包括米勒,在更多保甲聽到火槍聲來援助時,他被一支來自身後的短弩射中大腿後側,那個位置沒有闆甲保護,隻有他的鎖甲褲,鎖環阻止了弩矢射入更深,但它确實紮在腿上,帶走他用之不竭的力氣,也逐漸摧毀他的鬥志。
短暫的交戰讓米勒爵士對他們是否能取勝感到懷疑,他現在隻希望領一支負責從地道進城引起混亂的尼斯爵士能盡快打開局面。
哪怕不能來救他,也希望尼斯能打開局面,這樣也許聚在樓下門外的明軍士兵會因爲他那邊的動靜而暫時放棄自己?或者那邊撐下去,查爾斯伯爵領兵攻入城中或海上的艦隊攻入城中,不論哪個先來,對他來說都是生的可能。
否則很可能再過一會兒,城外那些訓練有素但缺乏攻堅力量的明軍步兵就會沖進來把自己幹掉。
米勒強撐着晨星錘拖拽傷腿站起身,環顧二層狹小的房間,窗框、天花闆上到處插着短小的弩箭,窗邊的桌子上丢着三支染血的燧發火槍,有具屍體正臉中箭仰臉躺在地上,還有一個倒黴鬼頭盔被兩根指頭粗的大弩矢穿透,整個人被釘在牆上。
屋裏還有咳咳的倒氣聲,唯一的床上靠牆坐着一名火槍手,他兩手扼着自己的喉嚨,包裹在脖子上的麻巾早已紅透,造成這一緻命傷的罪魁禍首就安靜躺在床邊——一根沾了血的、指頭粗的小弩箭。
看上去他也活不了多久。
唯一一名毫發無損的火槍手看上去也沒有交談的欲望,他用無神的目光看向米勒,在整間屋子散發着絕望的氣息裏,擡頭問道:“爵士,我們都要死了,對吧?”
米勒搖了搖頭,看得出來這名火槍手在經曆戰友紛紛陣亡後内心已至崩潰邊緣,他堅定地搖頭,道:“隻要尼斯爵士從地下爬出來,就能扭轉局面,撐下去火槍手。”
“尼斯爵士在哪兒呢?”
是啊,尼斯爵士在哪兒呢?
米勒想問這個問題,他的人都快死透了,早就該出來的尼斯爵士在哪呢?
其實不光他們想問,尼斯爵士也很想知道自己究竟在哪。
他率領忠誠勇敢的戰士們沿着地道一直走,在地道盡頭向上挖掘,他們十分确定他們就在貧民窟下面,上面應該是寥寥可數的雙層木石房與更多茅草棚。
當瘟疫發生他們從城裏撤出去時,茅草棚這一片是非常嚴重的疫區,現在恐怕都沒什麽人,他們的突破應當極爲容易。
問題就出在這兒了,他們想過茅草棚的地面像垃圾堆一樣,地下可能有各有髒東西,或許會讓他們惡心一下。
到底戰事當前,誰都能挺過去。
可他們開始向上開鑿後馬上就感覺到異狀,上面的土非常松軟,就像被刨開又埋上的地一樣。
然後他們挖到了厚厚的濕泥和木闆,當木闆被挖穿,地道上方的泥土塌陷下來,把幾個用力挖掘的士兵活埋在裏面,露出的小縫隙先伸進來幾杆三眼铳,放了兩輪把前面幾名士兵打死,随後伸進來幾根木管。
大量濃煙被一股一股地噴進地道,還能聽見上面的大明人大聲喊着什麽。
煙霧在地道中彌漫,吓得尼斯爵士連忙帶兵後撤,前面的人往後跑、後面的人不知所以地往前走,他們擁堵在地道中不辨方向、不知所在,悶頭逃竄隻爲逃命。
等尼斯爵士回過神來,他和幾名僥幸逃出的士兵眼前豁然開朗,他們已經出現在城外東郊傾倒地道挖出廢土的河邊,這裏離他們的圍城大營要比城裏近得多。
城上的應明倒是看得挺清楚,城内早就沒有茅草房了,瘟疫過後所有的房屋被重新分配,那些不能遮風擋雨且周圍太肮髒的茅草房被鏟平,大多數建材都被做成守城器械,屯在那裏的士兵正燒着大火。
他們在地聽聽到的方位挖掘通道,鋪蓋濕泥與木闆來防止敵軍在地道内放火,同時用牛皮與木架趕制了人力鼓風機,在地道塌陷的那一刻起便向地道内鼓去濃煙。
現在應明能看見,城東的河岸上有濃煙從地下升起,幾個倒黴鬼狼狽地從濃煙中竄出,辨别方向後朝北方奔去。
“讓騎兵上馬,要不了多久敵人就知道地道攻城失敗的消息,我們可以去沖擊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