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别說,這事全天下能幹的能工巧匠有不少,但隻有北洋與香山造船廠最便宜,因爲他們最熟練。
生活日用很少用到這樣的大塊鐵闆鋼闆,加以鉚接成更大塊的就更少了,過去隻有鄧子龍的狗剩子和邵廷達的船有過這樣奇怪的需求,這給香山船廠的匠人們帶來專業的掄大錘體驗。
北洋造船廠的匠人也是從香山來的,所以他們也會。
除此之外,能幹的很多,熟練的很少。
這事絕不容易,而且很貴。
發展到現在,天津到昌平的天昌鐵路、通州向北拐到烏梁海的通海鐵路、延慶衛至大同的延大鐵路,三段鐵路上奔馳着九十三趟青龍軍列,隻有三條龍,就是萬曆送給陳沐的畫裏那種龍頭軍列。
剩下的都是銅殼子、鐵殼子,金屬比木頭便宜多了,它好取材不說還更容易加工,還不易損壞。
裏頭還有四趟好歹還占個青,當初蒸汽局主事周思敬覺得既然不用費力氣做龍,就刷上點顔色吧,因青龍這名字,故而從車頭的火德星君到後面牽引的貨車都刷上青色,那四台火德星君都是鐵路用的不多的時候,周思敬也閑。
後來就不行了,北洋漸感運輸不利,運力這個東西永遠是越大越好、越快越好,如果沒有或條件不允許,小的慢的也能将就着用,但隻要有機會,對軍事物資來說能有多大就多大才是正理。
蒸汽局用于軍列的火德星君多了起來,周思敬也隻能把不必要的工序一一同大主顧葉夢熊商議,龍殼能不能不要?上色能不能去掉?殼子醜一點有沒有問題?
葉夢熊自然是全無問題,隻要它能跑起來,安全、載重大、速度快,對他來說什麽都好。
故而後來造火德星君的效率提高了許多,過去出産四台的功夫,如今能造十六台。
跟外包給各地鐵廠的部件組裝相比,過去最拖生産時間的就是造殼子與裝飾性物件,如今沒了那些自然快上許多。
不過即使是後來出産的,模樣也各不相同,直至如今周思敬都沒能給青龍軍列的火德星君做出固定型号。
最早的外殼就單純是個大方塊鐵殼子,後來禦者反饋說趴在車頂駕馭青龍太反人類,尤其冬天往烏梁海運貨,能把人凍死,後來周思敬在車頭前面做了個開窗的小黑屋,幾個關鍵按鈕都放在屋子裏。
但還是太冷了,風一直往裏灌對鍋爐效率也不好,後來再生産的就加裝了玻璃,還把駕駛室這個小黑屋專門跟後頭的鍋爐室用門分隔開來,按鈕連杆之類的機器部件也藏進木牆裏,又給鍋爐室的工人增加了一點休息空間。
但這還是反人類,禦者站着透過玻璃窗看前面累,坐下抻直了脖子也看不見外面。
于是周思敬又把玻璃窗的位置放的低了一點,駕駛室也終于有了固定了椅子。
照明方面車頭中間有略向前伸的燈柱,用鐵線固定着一盞玻璃罩内有聚光杯和粗長燈芯的煤油燈,背面的聚光杯用的是瓷,内部設計了通向後方的氣管,車頂還有兩盞全方向的煤油燈,三盞燈用以夜間照明。
這三盞燈倒不是讓禦者看路的,即使車前有聚光杯的那盞燈,也隻是能讓禦者看見前方十餘步而已,三盞燈的主要作用是讓别人看見他們……滿載的青龍軍列速度跟人慢跑差不多,隻要是人看見了都來得及閃開。
最大的問題是夜間路上的野獸,還有可能存在的人爲使壞,所以最近周思敬又給新産出的青龍軍列前面靠近地下的位置增加了像撞角一樣的鐵犁頭,别管是人、獸或鐵軌上的木頭,撞上都能被鏟到一旁。
貨車的改良則與周思敬無關,貨車都由北洋自制,最早是規格統一的大木闆,四邊連護欄都沒有,貨物放上去就擺着、人上去就站着,後來由于旗軍有不小心互相靠着睡着掉下去的,這才增加了木護欄。
而後北洋一直試圖尋找貨車承載的極限,也爲保持士兵戰鬥力改良車廂,前兩年的貨車還是人貨混裝,去年爲更好的利用空間才将人貨分裝,後來幹脆将旗軍箱與貨廂區分開來。
其實是外部看基本上是一樣的,都用上了護欄外可拆裝的木闆牆,隻是有所區分而已。
旗軍的車廂很大,兩側護欄與中間車廂地闆都有折疊木闆,拉出來可以坐人,兩側可各坐十一人,中間能三人并排坐十一排,貨箱與兵箱幾無區别,隻是沒有這些椅子;木闆牆可封頂可不封,牆壁上有可開關的木窗,即可透氣也可觀察外界,更能打開窗戶舞刀或舉铳射擊。
這些改動都是伴随着旗軍使用,一次次抱怨、反饋給北洋軍府,才在後面陸續修改設計,到如今車廂基本上已經成爲定制。
北洋重臣葉夢熊定下的規矩,所有在關内行駛的青龍軍列要保證挂載一個兵箱、一個貨箱,也就說至少要有一個總旗的北洋軍,這輛軍列才能開動。
當然除了北洋标準款的車廂,還有烏梁海戚繼光非标準款的,他那個車廂是沒頂,是用車營的偏箱車在烏梁海加以改造,制成與軌道同寬的車廂,增加了另一邊的防護闆,輪子也都換成符合軌道的形制,以彌補早期車廂不足的的窘境。
别看改的糙,塞外就用這個好使。
一軍列拉不了幾百個兵,載那麽多貨物,速度又慢,出關後經常會遇到蒙古馬匪……他們剛歸附不久,遼闊草原上誰知道誰是誰?标準車廂裏的旗軍把鳥铳伸出去放響,得能打死人才能把馬匪吓跑。
遊牧部落的亡命之徒是最扛不住陣亡的,但如果打不準,事實上即使射擊技術最好的旗軍也很難在雙方都移動的情況下準确命中,如果打不準,根本吓不跑馬匪。
戚繼光非标準款的車廂就不一樣,人家那車上沒座,但佛朗機炮的炮筒子黑洞洞地朝外伸着,騎馬操弓的漢子遠遠看見就在馬背上摘帽行禮了。
分外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