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西班牙繼地中海的巴塞羅那、瓦倫西亞,直布羅陀的塞維利亞後的第四大港口,是西班牙面向英格蘭、法蘭西的羊毛出口中心,位于比利牛斯山脈西部、伊比利亞半島北部海岸線上,擁有非凡的繁榮海貿與複雜的地理環境。
這裏有數量衆多的名字,以古代居民殘存者命名爲巴斯克,以王國命名則爲納瓦拉,都是地理名稱。
過去這裏有個相對龐大的納瓦拉王國,不過一部分并入了西班牙哈布斯堡,另一部分并入了法蘭西,法蘭西正處于宗教戰争之中,而納瓦拉的亨利就是新教領袖。
正因如此,馬德裏的菲利普才願意把這座繁榮的商業港口借給明軍駐軍,至少費老二認爲他們有共同的敵人——法國新教徒。
“我才不在乎什麽新教徒、舊教徒,說那些沒用,你們六支傭兵團受我雇傭,暫編爲大明東洋軍府西國勇營,薪水有兩種方法,一是每月步兵兩枚半兩錢、騎兵四枚半兩錢。”
陳九經抱着手臂在港口郊外的新設營地的将台上用西語說到一半,聚集在将台下的雇傭軍們已一片嘩然,率衆在前的六名雇傭兵首領心态各異沒有說話,後面的傭兵已有人已急不可耐地喊道:“太低了!”
“或者用綢緞支付。”陳九經說着轉過頭,旁邊已有白山營軍士捧起明制一匹上了色的緞子,這才說道:“每月步兵四尺、騎兵八尺。”
雇傭兵看不出價錢,又發出巨大的噓聲,倒是前頭一名雇傭軍首領說道:“如果這樣支付還是不夠,還要再加點。”
“工資就這麽多,怎麽選你們回去商量,像這樣的綢緞,在塞維利亞每匹入港的購價是四十枚半兩錢,你們的騎兵隻要跟我四個月,就能賺到這麽多。”
上好的綢緞和瓷器在西班牙溢價嚴重,西班牙商人從墨西哥邊境購入價爲十八兩白銀換來的通寶才能買上一匹,運回來的賣價還要再添一些,但仍舊在達官貴人間賣得很好。
這樣的價格在陳九經與李旦看來很奇怪,可還有更讓他們驚訝的事。
有些貴族會在出高價将綢緞買回後再另雇船長帶着綢緞回亞洲,去邊境線上請常勝裁縫按自己的尺寸做幾套衣服。
他們雇傭船長的花銷遠比本就昂貴的綢緞更貴。
就好像西班牙人是在爲了花錢而花錢一樣。
聽到陳九經說的價格,台下的雇傭軍更是一片嘩然,遠在西班牙北部的他們根本不信綢緞能在塞維利亞賣這麽貴,一幫老兵都沒了主意,看向自己的首領。
陳九經滿意地看着雇傭兵們的反應,盡管台下隻有十幾個老兵和六名首領,但他們意味着十二個西班牙連隊、三千六百人的兵力。
他說道:“不但如此,這些薪水不會一次付清,在簽訂爲期一年的契約後,我會先付兩個月薪水,随後每兩個月發一個月的薪水,在最後一個月發下半年的薪水。”
“對,雇傭一年,但我會發給你們十四個月的薪水,多出來的兩個月作爲獎金。”
“隻需要爲我打一年仗,你們這輩子都不用再摸兵器。”陳九經不再多說,擡起左臂攤開手掌道:“你們回去考慮吧,如果不願接受雇傭也無妨。”
陳九經并不擔心這樣優厚的待遇會缺少兵員,此時的歐洲根本不缺雇傭軍。
雇傭兵們跟着各自首領散去,當陳九經走會營房,一名身披黑色闆甲抱着頭盔的西班牙人從帳中快步走出,問道:“将軍,這幾支雇傭軍怎麽樣,後面還有七個傭兵連長分别從意大利和低地國家過來。”
他叫卡洛斯,沒落的騎士家庭出身,在西班牙軍隊中擔任了九年騎兵連隊長,三年前離開軍隊,以自己、扈從、随從和戰友爲核心,組建了一支傭兵團,自己有船,在塞維利亞遇上了李旦,被雇傭加入陳九經的部隊。
陳九經點點頭,道:“我讓他們回去考慮,如果想要加入,會像之前的二勇營一樣再來找我。”
“隻要您出得起薪水,這樣豐厚的報酬不怕沒人應募。”卡洛斯說着笑了,道:“适當拖欠工資有利于避免逃兵,但千萬别背叛士兵,背叛士兵的後果很嚴重。”
卡洛斯的傭兵團有八百人,其中有兩個連隊的西班牙老兵,都是在三年前離開軍隊的。
被李旦雇傭的原因,是他們曾經爲阿爾瓦作戰,在尼德蘭。
陳沐的老朋友阿爾瓦幾年前率一萬兩千駐軍尼德蘭,在決定使用雇傭軍彌補軍力不足後,短短幾個月兵力膨脹到六萬七千,當然後果極其嚴重——因爲陳沐截斷馬尼拉大帆船與龐大軍費開支令菲利普宣布西班牙破産。
正如卡洛斯說的,王國偶爾拖欠軍人的軍饷對戰鬥力非但無害,有時候還有避免逃兵的正向作用,但無從支付是另一回事。
憤怒的軍團士兵洗劫了尼德蘭安特衛普,卡洛斯和他們的戰友們也是在那之後離開軍隊的。
見識過那種情況的卡洛斯向陳九經道:“他們會洗劫城鎮,也許将軍不在乎法蘭西人的城鎮,但那會讓很多人離開軍隊。”
“說到洗劫城鎮,卡洛斯。”陳九經和卡洛斯并肩走向營帳,突然腳步頓住半轉過身問道:“你離開西班牙軍隊是因爲那次洗劫城鎮的暴行麽?”
“我?當然不是。”
卡洛斯像是被陳九經戳中笑點,撇頭望向遠處正在樹蔭下大木桶裏洗澡的軍士,頓了頓才轉過頭道:“我們搶夠了買武器和造船的錢,可以去新大陸探險了,何必留在軍隊拿那點微不足道的薪水王室還不給支付。”
“後來的事你知道,我們的三艘船造船廠還沒交付,已經傳來你們,大明帝國和西班牙在新大陸發生戰争的消息,那時候我還想去和你們打仗,船剛交付戰敗的消息就傳回塞維利亞。”
“但卡洛斯總不缺活兒幹,在受你們雇傭前我剛剛見過王國在托雷多的征兵官,不過李旦先生的酬勞更豐厚一些。”
說着,二人已步入營帳,卡洛斯放下頭盔看着桌上的地圖,對陳九經斟酌地問道:“将軍請恕我冒昧,這是法國西部沿海,我們的目标是什麽?”
陳九經轉頭看了一眼桌上的地圖,沉思片刻才吐出一個音節。
“波爾多。”